文／李佳靜

一個很童話的黃昏，麻雀的歌聲髹上草莓糖果的色彩。落葉在翻觔斗，太陽是被頑皮的雲踢高的皮球，遲遲不願落下。

「妳看，那隻娃好迷你。」外子用一貫的口氣說。只見坐在嬰兒車的小小娃，白煮蛋般的小臉，蔦蘿般的睫毛，呆萌臉上淺淺的梨渦，比手上的哈密瓜冰棒還沁涼香甜，他一笑，熱呼呼的石頭也要融化了。

心靈很餓時，可看娃療飢。經常和外子在假日午後散步，我們愛在公園、校園、圖書館外的廣場用眼睛捕獲野生小娃。只見附近公園有三五歲的娃三五成群，讓人想捏成動物形狀的麻糬，訂製成一個軟Q的下午。

其實，這些娃很野的，他們可以野你個一千零一夜。他們你推我擠，為了一顆氣球驚聲尖笑，呱呱叫的青蛙都舉手投降，窗玻璃都粉碎成珍珠粉圓。我想這些小娃的笑富有傳染性，但卻是一種健康的傳染病。他們的笑，讓我以為自己感染了什麼笑菌，本來要粉墨登場的落寞，都被笑菌趕跑了。

小娃的笑是種奇妙的偏方，也是種營養素。

姪子外號叫臭咕，在嬰兒期是飽滿多汁的娃，在我未出嫁時，最喜歡抱著臭咕在自己的膝上跳躍。臭咕會笑得咯咯叫，還會笑到流口水，像勾芡一樣勾得長長的，這笑聲和勾芡可能是維生素C加鈣，有協同作用，發炎的傷口和骨折的心情都得到療癒。

容易被焦慮寄生的我，最想收集娃的笑聲當罐頭。最初這個概念也是源於臭咕，臭咕的拔拔麻麻阿嬤阿姨姑姑們會以嘴當拉環，在臭咕臉上啵一聲，冒泡的笑聲隨易開罐打開，連天花板都打了一聲飽嗝。

連去商場、餐廳、捷運也想啟動尋娃按鈕，因為我知道娃是高級吸塵器，總會吸去我心上的汙垢。外子說：「心中有娃，無處不娃。」的確是呢！總是很幸運地遇到開心小娃。也曾遇到不笑的娃，有一次在捷運上，看到坐在嬰兒車的娃，用呆萌的雙眼望著我，我使出逗娃最有效的招數，擠眉弄眼，再以笑容為餌，娃竟不為所動。直到坐在博愛座的娃爸似乎察覺我的用心，逗弄了娃，娃慢慢地用好奇的眼神觀察我，我再拋出一個微笑餌，娃終於被我釣出了微笑。我和娃對望和交換笑容的過程整整超過十分鐘。我們在同一個終點站下車，我記錄了這歷史性的一刻。

小娃的笑也是通往全世界的虛擬貨幣。旅行的時候，無論是泰式娃、法式娃、義式娃、土式娃……都能讓人儲存到喜悅。記得曾到土耳其旅遊，看到一群自稱是敘利亞難民的孩子，向旅客乞討，我心裡湧上一陣惻楚。不久，一位父親手上抱著藍眼睛的女娃，她的笑讓土耳其的天空都塗上了玫瑰色，我看到那群孩子彷彿走入了玫瑰花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