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復（國立東華大學通識教育中心主任）

曾經有家長問我：「為什麼您常在演講中鼓勵學生，要充實文化涵養並學會抽象思考？我的孩子光準備學校的考試就已經忙不完了，哪裡顧得上這些虛幻的東西？」

我回答她：「想像力來自於文化，深度理解來自於思考。如果您的孩子只是要生存下來，未來只想賺點錢養活自己，那的確就不用管什麼文化涵養與抽象思考了。但當人類解決了溫飽的問題後，就會進一步發現，文化能提供我們想像的資源，思考能擴張我們理解的內容。當前的社會趨於極端化，各種政經衝突不斷，背後不都是文化差異帶來的問題？如果懂得抽象思考，就比較能客觀看待並知道該如何解決問題了。」她聽完後若有所思。

人不懂得抽象思考，會有什麼問題呢？

有個孩子很容易跟人起衝突，因為他比較胖，一聽見同學跟人說：「就平均值而言，胖子比一般人更消耗地球的資源。」就會氣得想過去打人，他的母親特別過來問我該怎麼辦？

我告訴她：「孩子可以反問那位同學：『針對食物、能源、房屋與公共建設等需求，甚至加上二氧化碳排放量，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胖子帶給地球更大的負擔？又或者，你如何確定瘦子會比胖子對地球更有貢獻？』如果那位孩子能答得上來，再生氣都還來得及啊！更何況，『胖子』的定義應該由誰來決定？古時的唐朝與現在的美國，很多社會精英都可能被人說成是胖子。」

後來，那位母親把我的話轉述給孩子聽。有一回，我與那孩子碰面，問他對我的建議有何感想？他說：「看來，多讀一些課外書還是很有用的，最起碼，有知識比較不會被人欺負。」我說：「不只是要經常閱讀，重點更在於要懂得抽象思考。孟子曰：『盡信書不如無書。』書的內容都是人寫的，閱讀時你自己要想一想，作者說的話到底有沒有道理？他也可能會說錯。」

後來我還問他，為何只要人家一說到胖子就會想到自己？畢竟「胖」只是個抽象概念，作為一個具體的人，體重是否符合別人所說的「胖」都容有反思空間，況且他們也不見得是在說你，強行對號入座只是自尋煩惱。

再回到文化涵養，我曾問我的二女兒為什麼喜歡彈古箏？她說，當她能把一首古箏曲練得很流暢，就會很有成就感。我再問：「那彈古箏跟吹橫笛有什麼差異呢？」她說：「吹橫笛讓我充滿喜悅；而古箏指法的複雜性較高，則可讓我沉靜下來面對自己，看見自己的喜怒哀樂。」

對女兒來說，橫笛可直接吹出喜悅，古箏則可用來觀察心情。就客觀層面而言，她的想法有沒有道理是一回事，但我發現，一個孩子如果沒有深度學習樂器的經驗，斷然說不出這種須經由實際練習所得到的體會。

因此我認為，如果要談社會科學本土化，就不能脫離真實的體會來做學問；甚至得要將理論與體會相結合，才能發展出「跟生命對話」的社會科學。　　



5月24日星期一早上8：15—9：00，陳復教授將在國立教育廣播電台「教育行動家」節目「幸福心理會客室」跟大家暢談「跟生命對話的社會科學」，歡迎收聽FM1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