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邱彩霞

傍晚到屋頂澆花、掃落葉，工作結束正要下樓，發現鐵樓梯最上面一階的隙縫裡，長出一小棵榕樹苗。我舉起鐵簸箕想處理，以免樹苗的根系深入水泥牆內造成龜裂。

鏗、鏗、鏗，砍了三次都不成功，忽然耳邊一陣嗡嗡作響，頭上覺得刺痛，回頭一看，不得了，一群野蜂圍攻我的頭部！我嚇得扔掉簸箕，一邊揮手驅趕，一邊衝下鐵樓梯，瞥見地上有一隻被擊落的殘骸，畢業於植病系昆蟲組（現昆蟲系）的我判斷牠是黃蜂。

衝進浴室，不斷用冷水沖頭，卻無濟於事，痛得不斷哀號。大女兒當機立斷：「媽，去急診吧！我叫計程車。」

候診那十幾分鐘，真是度日如年。好像有人握著一大把尖銳的針，死命地不停扎在我的後腦上，只能咬緊牙根噙著淚水，一直跺腳，期望能紓解少許疼痛感。

醫師問：「共有幾隻叮你？」

啥米？逃命都來不及，誰有功夫去算幾隻？

醫師解釋：「如果有二十隻以上，注射的解藥劑量就要增加。」原來如此，我趕緊報告絕未超過二十隻。

他檢查我的頭皮後說：「應該不是蜜蜂，因為沒有留下毒囊。」我點點頭，稍感安慰，心想：「我大學沒有白念。」

記得大二那年，教授規定：每個人必須採集各類昆蟲製成標本。我們很認真，除了蝴蝶、甲蟲、蝗蟲、瓢蟲外，也努力捕捉到各種胡蜂類（wasps），體型較小的俗稱胡蜂或黃蜂、較大的是凶猛的虎頭蜂，唯獨不見蜜蜂（honey bee）。

好不容易，總算有位男生捕捉到第一隻蜜蜂，他迫不及待地從毒瓶裡取出那隻昏死的寶貝，高舉著當眾炫耀，卻突然一聲慘叫，額頭冒汗、緊咬著嘴唇，兩行淚水像瀑布奔流。班長立刻衝到那位男同學身旁，用小鑷子拔掉他大拇指上的刺針和毒囊，否則毒囊會繼續分泌毒液。

這時，我們看見男同學手上那隻蜜蜂甦醒飛離了，隨即墜地陣亡，果真如書上寫的：蜜蜂迎戰外敵或保護族群時，常會以身殉職，壯烈犧牲。

胡蜂不會釀製蜂蜜，牠們是雜食性，除了吸食植物的汁液，也會攻擊動物。牠的刺針不會留在受害者身上，可是毒液的毒性比蜜蜂強；虎頭蜂會群起圍攻對象，野鼠、野兔都可能喪命。好險，我不是招惹到虎頭蜂，否則早就腫成豬頭，甚至昏倒了；也慶幸不是蜜蜂螫我，不然，還得有人及時幫我將毒囊一一拔除，真是不幸中之大幸。

點滴注射完畢，回到家已是半夜，兒子不放心，拿著手電筒小心翼翼上樓頂去觀察「犯罪現場」，發現在鐵樓梯旁的屋簷下掛著一個排球大小的蜂窩。

兒子說：「胡蜂和我們原本相安無事，一定是您的敲擊聲驚嚇了牠們，所以傾巢而出，牠們是要護衛家園吧！」

第二天致電給市政府動物保護處捕蜂專用平台，感謝他們當天就來摘除。而我後腦脹痛，持續三天只能趴著睡覺，之後就慢慢消腫了。

其實這天外飛來的橫禍，都怪我自己不小心，每天上上下下整理屋頂花草，竟然對那個蜂窩視而不見，更不該動作粗魯地處理小樹苗，以至驚擾胡蜂。這可真是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啊！

（本文由「台北市閱讀寫作協會」提供https://www.facebook.com/TWLA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