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的故事】 岷江峽谷的古羌文化

文/記者惠小勇、黃臥雲、黃毅 |2020.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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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岷江上游羌族聚居區,至今保存著蒼涼的羌笛、激越的莎朗、婆娑的羌紅、精美的羌繡、神祕的祭祀、神奇的羌碉……在汶川大地震災後重建中,古老的羌文化得到大力保護和傳承,被譽為中華民族演化史上的「活化石」。圖/新華社
地處岷江邊的四川省營盤山遺址遠景。圖/新華社
一名羌族婦女在茂縣古羌城內展演日常生活場景。圖/新華社
茂縣鳳儀 鎮小學學生在興趣 班上學習羌笛演奏。圖/新華社
羌笛傳承人何王金用羌笛演奏《羌山情》。圖/新華社
營盤山 遺址出土 的彩陶。圖/新華社

文/記者惠小勇、黃臥雲、黃毅

從成都沿岷江河谷北上一百八十公里,在四川茂縣城南約二點五公里處,一個背山面水、被岷江三面環抱的梯形台地呈現眼前。

登上台地,足以感受到崇山峻嶺間少有的開闊,東西寬一、二百公尺、南北長近千公尺,且起伏平緩、土質肥沃、草木蔥蘢,堪稱宜業宜居,令人不由感嘆古代先民選址的獨特眼光。這就是面積約十五萬平方公尺、距今五千年左右的營盤山遺址。

隨著茂縣營盤山遺址等眾多分布在這一區域的新石器時代遺址陸續被發現,中國大陸四川省大力實施的古蜀探源工程正在一步步還原歷史:早在距今六千年左右,黃河上游甘青一帶的先民就因氣候變化等原因,開始向南遷入長江上游的岷江河谷台地;隨著治水能力的提升,古蜀先民逐步向低海拔台地、平原聚集,在四千多年前形成著名的寶墩文化和三星堆文化,開啓了燦爛的古蜀文明。

羌笛羌繡羌寨羌碉

作為川西北高原古蜀文明探源工程的重心,茂縣、汶川一線的岷江上游流域是中國大陸上古時期使用最為頻繁的一條民族遷徙、文化交流走廊,民族學上稱其為藏羌彝走廊。至今,這一區域所在的龍門山斷裂帶是中國最古老的一個民族——羌族最集中的聚居區,總人口約為三十萬,大多數羌族聚居於高山或半山地帶,被稱為「雲朵上的民族」。

在羌族聚居區,至今保存著羌笛、莎朗、羌紅、羌繡、神祕的祭祀、神奇的羌碉……在汶川大地震災後重建中,古老的羌文化得到大力保護和傳承,被譽為中華民族演化史上的「活化石」。

站在中國古羌城的廣場上,高大魁梧的何王金雙手緩緩竪捏起像兩根筷子一樣的竹製雙管六孔羌笛,鼓起腮幫用力一吹,一曲跌宕起伏的《遷徙曲》飄然而出,這清澈而略帶沙啞的笛音,讓人彷彿感受到了古羌人順江越嶺一路遷徙的曲折艱辛和堅毅頑強。

從「羌笛何須怨楊柳」到「羌管悠悠霜滿地」,古代邊塞詩詞裡吟詠不斷的羌笛,也是民族遷徙融合的一個實物見證。人們一度以為羌笛已經消失在歷史的煙雲裡,但岷江上游的羌人不僅將羌笛保留傳承下來,還就地取材,改用高山箭竹精製成雙管六孔羌笛。

五十四歲的何王金是國家級非遺「羌笛演奏與製作」的省級傳承人,其吹奏方法叫鼓腮換氣法,即吹奏中不停下來換氣,而是循環換氣。這樣高難度的吹奏,在數十位羌笛傳人的努力下,已有一批又一批中小學興趣班的孩子學會了基本技法,能夠吹出或婉轉憂傷、或高亢激昂的古老曲子。

在羌鄉,隨處可見穿著民族服裝的羌族人,衣服上漂亮的圖案大多為手工刺繡,這是又一個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羌繡。

羌繡的製作充分體現了羌族婦女的勤勞堅韌。楊甫英是工作在中國古羌城裡的一位羌繡繡娘,雖然她繡得要比別人慢一些,但遊客們佇足凝視的最多,因為她是一位獨臂羌繡繡娘。其他的繡娘繡得也遠稱不上快,繡一朵花要整整一天時間,一針一線裡讓人感悟什麼是真正的「繡花功夫」。

喜歡繡花的羌寨保持著純樸友善的民風。在遠離縣城、海拔二千四百多公尺的茂縣雅都鎮前村、後村,村民們告訴記者,大家對祖輩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勤勞。現在的村子裡也沒有懶漢,各家有事都互相幫助,誰不幫就受笑話,幾乎沒有吵架鬧矛盾的。同時特別重視教育,再困難也要送孩子上學。更是特別尊重婦女,每年五月初五都過瓦爾俄足節,即羌族婦女節。

空中通道令人叫絕

羌族男子的堅韌不拔則盡顯在那些巍然屹立的羌碉、羌寨里。《後漢書·西南夷傳》描述冉駹人「依山居止,壘石為室,高者十餘丈」的「邛籠」就是羌碉。羌人自古善搞建築,都江堰水利工程的建設中就有不少羌族工匠,在漢唐時代,每到農閒時節,就有羌人進入漢族地區修房子。

目前在茂縣、汶川、理縣等地的高半山上,還保留有大量的原生態羌寨。民居以石木結構為主,順山排列,或高或低,錯落有致。

最著名的莫過於理縣桃坪羌寨。這個距今已有兩千多年歷史的寨子,彷彿是一個石頭建築王國。寨子引高山泉水形成四通八達的地下水網通道,既供自來水,也可供人通行;寨內巷道或明或暗,或寬或窄,宛若迷宮;而空中通道更令人叫絕,爬上任何一戶人家的房頂,都可以走遍寨子。寨子里的高樓屹立千年、歷經數次大地震而不倒的「奧祕」,源於房屋背後插縫多砌了一道長長的「脊梁」,起到穩基防震的作用。

記者走訪了茂縣、汶川和理縣的多個羌寨,驚訝地發現這些就地取材而建的房屋、碉樓,是羌族工匠憑著直觀視線信手砌成的,他們不繪圖、不吊線,就地取材,用毛石、片石相互搭接,卻做到了橫平竪直、結構穩固。

原汶川縣文化館館長汪友倫老先生給記者提供的一首「羌寨砌牆歌」,道出了其中的原理。「認石認八方,面子放外邊,方方長長牆角呆,大石頭離不開小石頭塞;長三鑲,端五限,內八層,外七轉;中立石,墊口皮,橫壓筋,順壓脈;近看梁,遠看牆,離得遠,看得端,老婆要看十八年;石石錯縫,角翹三分,見尺收分。」這首民謠提到的「四角牆體高出中間牆體三分」,詮釋了建築力學中,建築應力向內聚集形成整體穩定性的科學道理。還提出所砌牆體至少要保證十八年內不能倒塌,才算度過了建築穩定期。

羌笛、羌繡,羌寨、羌碉,這些具有濃郁民族特色的物質或非物質文化遺產,歷經風雨滄桑、災難變遷,依然完好地保存在岷江上游。

營盤山遺址

長江黃河文明交匯

2000年始,營盤山遺址歷經10餘年6次勘探發掘,儘管發掘面積只有2000多平方公尺,就已經在遺址中部地帶發現了新石器時代各型房屋基址20座、灰坑120餘個,應為居住區;在遺址中西部發現一處類似於廣場的遺跡,其下清理出人祭坑9座,應是舉行包括宗教祭祀在內的集中活動場所;廣場區以北地帶發現窯址3座及灶坑12座,應是集中燒製陶器的手工業作坊區。

遺址已出土陶器、玉器、石器、細石器、骨器、蚌器等類遺物總數近萬件,其代表性的文物和局部復原場景已經展呈在茂縣羌族博物館裡。其中最為精美的當屬彩陶器,均為黑彩繪製,黑紅相間、紋飾古樸。中國大陸考古報告指出,出土彩陶器絕大多數採用精心挑選的泥土手工製作而成,燒製火候均較高,「叩之有清脆的響聲」,器形主要有瓶、罐、盆、鉢等類,選出復原及可辨器形者作標本近百件。

專家考證,這些彩陶有明顯的仰韶晚期文化和馬家窯文化特徵。經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和成都文物考古研究院合作測試分析,發現彩陶的化學成分更接近黃土高原仰韶文化及馬家窯文化腹地出土彩陶器物的化學成分,而素面陶的化學特徵則顯示出本地黏土的特徵,說明素面陶為本地自產而彩陶可能非本地燒製。

這一分析結果印證了專家的推測:新石器時代晚期的一部分先民,為了尋找更加溫潤宜居的環境,帶上自己必須的生活用具,特別是有高度文化認同的彩陶成品及其原料、技術,從黃河上游的甘青地區一路南下,順著岷江河谷向西南遷徙,直到把營盤山變成了岷江流域文化走廊的中轉站。

堪為佐證的是,經過對人祭坑中部分人骨進行體質人類學分析鑒定,發現營盤山人群來源並不單一,其中的一些人類頭顱,具有典型的中國古代西北人群特徵,與四川本土先民有著明顯的區別,還有兩個成年牙齒標本檢測結果表明,其食譜分別以幼時吃魚、吃粟為主;出土的炭化植物種子有粟、黍等,以粟、黍為主要作物應屬於北方旱作農業形態。

近年來,在營盤山遺址周圍,還陸續發現了波西、沙烏都等數十處時代相近或略有差異的中小型聚落遺址,它們共同構成了一處總面積近百萬平方公尺的新石器時代晚期的大型聚落遺址群。其中,營盤山遺址的主體年代為距今5000年,波西遺址年代上限為距今6000年,年代最晚的沙烏都遺址年代下限為距今4500百年。

成都文物考古研究院研究員陳劍介紹說,這一較為完備的聚落體系,是長江上游地區目前發現的面積最大、時代最早、文化內涵最為豐富的新石器時代大型中心聚落,營盤山遺址代表了5000年前長江上游地區文化發展的最高水準,已被考古界命名為「營盤山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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