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論

美國最高法院裁定紐約曼哈頓地區檢察官，可調閱美國總統川普的納稅申報表，駁回川普要求任內具有刑事豁免權的主張；川普雖聲言係「政治迫害」，受委屈了，但無可奈何。這是美國大法官面對總統能否豁免刑案調查的裁定，直道而行，其所彰顯的不僅是司法獨立，也表現出三權制衡，不容行政權獨大或藉行政威權影響司法運作。

對照前大法官許玉秀日前投書「風傳媒」稱，今年三月下旬蔡英文總統召喚現任大法官呂太郎前往官邸，當著在場司改團體的面，很嚴厲地把呂太郎喝斥一頓，輪到大法官受委屈了，更無制衡可言。兩幅截然相反的圖景，前者輪廓分明，憲政體制明顯高於總統威權；後者則至今仍各說各話，且夾藏著威權外溢，制衡失能的現象。

從府院和當事人的說明或澄清，或可理出一些足資判斷的頭緒。府方和蔡總統著重許玉秀不在現場不盡掌握情況為辭，總統府發言人即稱總統不會介入司法，所謂「責罵」、「喝斥」大法官更是憑空指控。司法院祕書長林輝煌的聲明稿直稱無所謂「總統喝斥呂大法官」的情節。媒體報導蔡總統的澄清，則偏重解釋她對大法官「應該有的尊重和禮貌都有的」。

呂太郎遭此「禮遇」，在文章刊出後三天始發出書面稿說明，何以要拖三天，呂太郎沒有說明；但說沒有聽到總統有對何人「喝斥」、「訓斥」、「訓誡」等情形。且「我心坦蕩蕩，我行方正正，心中無鬼，何懼之有？」都迴避了大法官到總統官邸是否合宜的質疑。

究竟有無「喝斥」是一回事，總統如何看待大法官，大法官如何看待威權又是另一回事。從三月下旬到許玉秀撰文批判，此事在圈內早已流傳，不在場的許玉秀也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風聞其事，身為當事人的呂太郎豈能置身圈外對流言毫無所感，司法院從院長許宗力到每一位大法官，更應點滴在心頭。

民間司改團體所以要會見蔡總統，希望蔡總統能兌現選前承諾的司法改革，要能施行陪審制，支持陪審制的許玉秀對這一部分很有著墨，但文章重點更在：除大法官要有自覺外，更批評了蔡英文未能掌握黨政分際，改革不能淪為表演，身為大法官者更不能召之即來，當眾聽訓。

若還原當天現場的情節和氛圍，還可以設想，呂太郎冒雨赴總統官邸向蔡英文總統及現場的民間司改團體說明出任大法官之前他所承辦的工作，這當然有討論的空間，特別是獲任大法官後，何以「心中無鬼」，依然屈從擁有威權者發出的「傳喚」。

由此引發的諸多討論，透露出的憲政分際和問題也愈多，且值得追究的，即究竟有無其事，若有，又該如何面對，能否建構憲政分際的案例。若熱鬧幾天後就此沉寂，不論總統和司法院的大法官們依然好官我自為之，那就是台灣憲政體制的崩壞與前景的悲哀，司法改革牛步化，一再淪為走過場的把戲，也就不必意外。

司法改革有多難，不僅在於司法風氣和個人風骨，更在民主體制的制衡能否獲得當權者尊重，且上行下效影響更是深遠，若因此形成膜拜權力之風，有了權力或託庇於權力即可自行定義是非黑白和善惡，過往多少司法案件由大化小，或由小化大，其實皆出於此。一個崇拜人治和威權的社會，豈有法治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