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嚴陽
南朝劉義慶《世說新語.品藻》中有則短文,晉明帝曾問周顗:「你自己認為你和郗鑒相比,誰更強些?」周顗說:「郗鑒和臣相比,似乎更有功力。」明帝又問郗鑒,郗鑒說:「周顗和臣相比,有國士家風。」
周顗和郗鑒都是魏晉之時的貴胄、名士、大臣,前者是西晉安東將軍周浚之子,官至尚書左僕射(今之總理)後者是東漢御史大夫郗慮玄孫,官至太尉(今之國防部長);這兩人可說是世家豪門出身,在官場摸爬滾打也都已經達到相當高度的人。但在這裡,讓人非常欣賞的不是他們高貴的出身、仕途的得意與順暢,而是他們在評價人的時候,樂道人善的平和心態。
官場也是競技場,即這是一個政治人物乃至政治家們比試水準、能力、影響,看誰能達到更高的政治地位的地方。而面對最高統治者有關自己與他人誰更強一類的提問,似乎照常理而言,誇說自己更強應該是題中之義,因為這可能直接關係到誰能在日後的競爭中勝出。但在這裡,我們看到的卻是周顗和郗鑒的相互推崇,也可以說超然物外。
為什麼他們要這麼做?恐怕未必是因為晉明帝真有一雙識人的慧眼,即便是你自誇、貶低他人,他也能一眼洞穿,讓人不敢胡言與亂語,而更可能是因為他們作為名士,高風亮節、坦蕩蕩,更願意客觀與真實地向晉明帝反映情況,讓晉明帝能夠更深刻地認識他的臣下,更好地用人。並且,對於周顗和郗鑒來說,這就是名士應有的風度,也是一種非常崇高的境界,很值得後人思考與學習。
清人金蘭所編的《格言聯璧.接物類》中,也有這樣兩句話:「喜聞人過,不若喜聞己過;樂道己善,何如樂道人善。」為什麼這麼說?因為他人之過,是他人的事,應該讓他人反省改正,而你喜聞,反映的是你的心態有問題:生怕別人勝過自己。自己之善,既然你已經知道,那麼,別人也一定能夠看到,所以,如果你太過熱心地去鼓噪,只能讓人反感。反之,他人之善,假如你津津樂道,不只是可以從中學到一些什麼,而且也可以讓他人受到激勵,繼續努力,並可能發自內心地感謝你的賞識與肯定,讓你的人際關係因此而變得更加和諧。
樂道人善是一種美德,也是一種胸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