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牧雨

如果說陶淵明是中國歷史上最有名的隱士一點也不為過。或許，大家會懷疑，隱士不是該隱姓埋名嗎？何以竟成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名士？

其實這可有些誤解了！事實上陶淵明在世的時候，知曉他的人其實不多。這可由他所寫的自祭文中：「匪貴前譽，孰重後歌？」的句子得知一二。

只是，他生前寫了許多質樸深厚的詩文，這些詩文在他死後逐漸散播開來，最後廣為人們所喜愛，遂成了中國最有名的隱士。這是他身前怎麼也想不到的事。

雖然陶淵明留下了許多優美的詩文，但其實我們只要讀他的〈歸去來兮辭〉、〈五柳先生傳〉、〈桃花源記〉，以及〈自祭文〉當可了解陶淵明的理念與想望。

歸去來兮辭

陶淵明當彭澤令八十餘日後，寫了〈歸去來兮辭〉後辭官歸隱。世人大都熟讀此文，但容易忽略了此文有一篇頗長的序文，文中詳細說明了他當官的始末及辭官的原因。

序文開宗明義說明他因為家貧兒女又眾多，光靠耕種無法養家活口。自己又沒甚麼生財之道，因此親朋好友都勸他謀個官職，至少有固定的俸祿可養嗷嗷待哺的一家老小。

由於當時國家有動亂，並不穩定，因此不想離家太遠，很幸運的，終於謀得了離家僅百里的彭澤去當縣令。縣令有公田的收入，養家之外還有餘錢可以買酒，因此便欣然上任。

只是上任沒幾天，卻開始有賦歸的念頭。為什麼這樣呢？因為淵明的個性不喜歡受拘束，雖然挨餓受凍也是很難過的事，但違背了自己的本性更是痛苦，因此決定在下次公田收成，分得一些俸祿之後辭官歸田。

沒想到淵明的妹妹突然在武昌病逝，如此突來的消息，使得淵明沒等到下次公田收成就提前辭官前往武昌奔喪。同時寫了一篇〈歸去來兮辭〉以表心意。這樣前後當了彭澤縣令共八十多天，這個時候是乙巳年十一月。

序文後，接著才是大家所熟知的本文，本文內容描述返家過程及心情，並想像隱居之後自由自在的狀況。當然，這些狀況是作者所想像出來的。

五柳先生傳

後來，淵明還寫了一篇〈五柳先生傳〉，這五柳先生的生活狀況，應該才是陶淵明自己生活的描述。因為後來，淵明也自號為「五柳先生」，「先生不知何許人也，亦不詳其姓字，宅邊有五柳樹，因以為號焉。」陶淵明這樣的敘述，符合了中國人對隱士的概念：「隱名埋姓的高士」。接著，陶淵明說五柳先生：「閒靜少言，不慕榮利。好讀書，不求甚解；每有會意，便欣然忘食。」

「好讀書，不求甚解」，這樣坦白的描述，真是安慰了古今不知多少讀書人的心，因為喜歡追根究柢的人畢竟是少數，而大多數的人讀書大都不求甚解。不過後面接著說：「每有會意，便欣然忘食。」真真正正地點出了讀書的樂趣所在。

文中又說五柳先生非常喜歡喝酒，可是家貧，不能常有酒喝。親友知道他的狀況，因此一有酒就找他去。五柳先生每次去一定要喝到醉，醉了就回家，不會賴著不走。

五柳先生家裡空空蕩蕩沒甚麼家具，牆壁龜裂，屋瓦破敗，根本無法遮風蔽日，衣服破舊補丁很多，也常常沒酒喝，但先生卻很自在，常常寫文章來表示自己的看法，至於一生的得失，就不在乎了，先生就這樣過了一輩子。

最後，陶淵明以：「不慼慼於貧賤，不汲汲於富貴。」來讚美五柳先生。可是讀完通篇，這不正是陶淵明自己生活的寫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