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蕭蕭
一、風月新境界
「山川異域,風月同天」,再度出現在中日的情義交流活動上,一方面重溫唐朝鑑真和尚幾次東渡日本,不僅宣揚佛法,還影響了日本醫學、書法、文化的發展,一方面也見證漢字文化「詩意象」深厚的內涵與溫潤,東渡、西傳,質地依然鏗鏘!
「山川異域,風月同天」,多優雅的一副對句,山與川,一高一低,卻都黏附在大地上,共同歸屬於「域」字偏旁的「土」;風與月,一飄一著,卻都麗掛在人類所共同仰望的「天」。
「域」是可以切割、劃分的,這一區、那一塊;「域」字右邊的「或」是不確定的,可大可小,這一大區、那一小塊。「或」字外圈加上一個大大的「囗」,那就是不同疆域的、人為的「國」,強弱、貧富,總有許多不同的級度可以判讀。
「天」就不同了,雖然有風、雲、晴、雨的現象倏忽變化,「天」仍然是那一片天,穩穩在後面頂著、挺著,能有哪樣的山川、異域、顛簸、距離,可以限囿我們?
根器的利鈍,可以限囿我們嗎?
因緣的厚薄,可以限囿我們嗎?
那一年我在虎山登山口的善書房,努力搜尋《金剛經》版本,朋友問我為什麼要蒐集那麼多不同的版本?我說,入學晚,要多參看啊!他說:入學早或晚,都可以同樣認識佛學,親炙佛學。
今天想想,那時他說的,不就是「山川異域,風月同天」!不管資質愚或賢,不管機緣深或淺,更不論此岸還是彼岸,只要相同的一顆慈悲心,都可以在風月的照拂下同飲喜悅之泉。
二、如何瞥見萬古長空?
元宵節,以前總是有射燈虎、猜燈謎、鑽燈腳的文人或情人的活動,近年來只剩下饕客式的吃湯圓全民運動,好在民間還保留大型的除瘟疫、祈福祉的儀式,炸寒單、迓燈排、放天燈,在台灣各地進行。
初中時,最早接觸猜燈謎,記得其中一則是「風月無邊──射字二」,直到第二天,仍然沒有任何眉目,請教國文老師何、國文老師張,依舊找不到切入口。多年以後,才知道「風」字無邊,需要去除四周的筆劃,裸露出內部的「虫」,「月」字無邊依樣塗抹去三合院的保護,這就留下了「二」。「風月無邊──射字二」,謎底竟是「虫二」兩字。
逆向操作,我曾以謎面「虫二──射成語一」向同學徵答,終究無人能應。想想也是,既要風景絕佳,天候宜人,又要人格芳潔,風姿瀟灑,「風月無邊」,談何容易!
乾隆皇帝以降,很多人喜歡在山巔水畔大書「虫二」兩字,告訴我們此地景色優美,風月無邊。可見,風月無邊,不論是景物、還是人物,都讓人欣羨無比。
大學「禪宗概要」課程,南老師引述《五燈會元》崇慧禪師的「萬古長空,一朝風月」,問說這兩句話如何互動?
有同學說:如果不關注當下的「一朝風月」,如何識得久遠的「萬古長空」?
有同學說:如果不放下現實的「一朝風月」,如何見得佛法的「萬古長空」?
當時沒機緣認識鑑真大和尚的「山川異域,風月同天」,要不然,我一定也會參與回話:
你有你的風月,我有我的風月,萬古以來不都在一個長空裡?
或者:
萬古長空,不都具現為一朝一朝的風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