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歐銀釧

天氣漸冷，接到汶萊友人劉華源的明信片。

認識十七年了，他退休後，和作家妻子王昭英濱海而居，閱讀寫作，簡樸生活。

他提到《汶萊國王的寶藏》這本書總是在他的書架上，常常翻讀。最近再次讀到書裡馬來奕中華中學八年級甲班楊欣敏的這段文字：「華文字蹦蹦跳跳地，像隻兔子般，費盡千辛萬苦才能抓住。」他說：「每次讀到這裡都很感動。楊欣敏抓住華文了，相信她學到很多。八年了，她已經長大了，華文可能寫得比以前更好。」

《汶萊國王的寶藏》是汶萊留台同學會主編的書，八年前出版。

這本書紀錄汶萊八個華校學生學習華文的經歷，收錄學生們的創作，以及汶萊華校篳路藍縷創校的故事。

汶萊位於婆羅洲北部，距離台灣不算遠，搭飛機需要三個半小時。

二○○九年，汶萊留台同學會邀請竹林國小的老師陳素紅、銘傳大學教授江惜美和我巡迴汶萊八所華校，指導學生創意寫作及閱讀技巧。兩年後將學生作品出版。這是汶萊華校近百年來第一本學生共同創作的文學作品集（右上圖）。劉華源是贊助出版者之一。

劉華源，祖籍福建莆田，一九三七年在砂拉越美里出生，成長於汶萊馬來奕，畢業於新加坡南洋大學工商管理系。一九六三年負笈英國倫敦林肯法律學院（Lincoln's Inn）攻讀法律。畢業後返汶執律師業。

他在汶萊成長、受教育，即使多年在英國留學，心中最關心的仍是汶萊華校、華文教育。曾任汶萊馬來奕中華中學董事長十年，現為該校永久名譽董事長。大半生致力推動汶萊華文教育。

二○○二年汶萊主辦第八屆亞細安 （東南亞）華文文藝營，邀我擔任主講者。在文藝營認識劉華源夫婦，他們熱衷於華文文學，和他們談話好像出入古今，旅遊思想的世界。我們一起搭車，車過水村，他說：「這是汶萊最美麗的風景。」彼時，他們在汶萊主編《五屬文苑》，出版華文文學和相關訊息。

二○○九年，我應邀到汶萊八個華校授課，劉華源關心學生的學習情況，和我談了近三個小時。

二○一○年，他和妻子出席在台北舉行的文學會議，並參觀台北國際花卉博覽會。雖然行程滿滿，但仍撥空相聚。我帶他們搭捷運、賞花、逛書店、嘗台灣小吃。印象最深刻的是劉華源凝視餐盤上的蘑菇，他說：「這菇美得像一朵雲，它似乎剛從山裡的夢醒來，捨不得吃。」他有顆純真如孩子的心，言語如詩。在花博賞花時，他也像讀書一樣，仔細欣賞閱讀，讚美花兒。

二○一一年，我再訪汶萊，到他家喝茶。他住的地方靠海傍河，花樹繽紛。大房子裡，夫妻各有一間書房，兩人常常各自埋首研讀。提起從前，他說：「一九四一年，我們全家從鄰邦砂拉越美里搬到汶萊馬來奕，住進大哥經營的腳踏車修理店。」

在劉華源和妻子合著的《雙飛集》，他記述「和母親生活在馬來奕的日子最值得回憶。」他喜歡陪母親上菜市場。市場裡各種方言、叫賣聲很吸引他。

戰亂年代，他的母親罹癌逝世。本來他想做生物學家，後來赴英國攻讀法律，立志做主持正義的律師，主要是受到母親喜歡打抱不平的個性影響。

雖然從事律師行業，但是，他一生愛好文學。高中作文比賽，題目是「天才與苦學」，他為文闡述，被老師評為全班最佳，青春的他備受激勵。

他愛好閱讀，崇拜蘇軾，擔任汶萊馬來奕中華中學董事長期間，更是努力推展華文。「只要學生背誦一首唐詩或是一個成語，都讓我心歡喜。我們祖先離鄉背井來到汶萊，克服艱難設立華校，為的就是讓下一代勿忘華文。傳承華文就是送給新生代最好的禮物。」

翻閱《汶萊國王的寶藏》，劉華源以紅筆圈點汶萊斯里巴加灣市中華中學六年級林洛凡的句子：「華文是一種非常有趣的語文，每個方塊字的背後都有著不同的典故、來源，魅力無窮。我常常陶醉在字裡行間，尋找文字的故事。不知不覺的，我從學習中，了解更多的中華民族風土人情和歷史。」

只要對華文好，對學習有益的，劉華源都支持。相識之後，他得知我在台灣監所、少輔院及偏鄉教寫作，常常越洋關心學員的學習情形，更跨海贊助桃園少年輔育院寫作班學生於二○○九年一月出版的《一隻青蛙跳進教室裡》，以及二○一一年五月出版的《在文字田裡耕種》。他讓我轉告學員：「只要心中常懷愛與仁慈，坦蕩蕩做人，你將沐浴在光明之中。這是生命之旅的密碼。」

這兩年我和朋友們集資為緬甸大其力觀音寺中文短期進修班出版《一朵寂靜的蓮花》、《時光在遼闊的法海》，他也參與贊助。

還說：「努力往前，我一定同行，下一本華文書什麼時候出版？」

《汶萊國王的寶藏》一書總編輯丘啟楓是他的好友。丘總編說：「華源家貧，童年失恃之後，想起母親總是淚滿襟。家母曾替孩提的他洗澡、餵他吃飯，他至今感念。他曾是少年足球隊校隊隊員，一直用心學習，力爭上游。」

劉華源的大哥劉鴻祥以修理腳踏車為業，省吃儉用，白手成家。因為幼年失學，深深體會教育的重要，曾捐贈一棟兩層樓鋼筋水泥八間課室的大樓給汶萊馬來奕中華中學，校方特別將這棟樓命名為《劉鴻祥樓》。丘總編說：「劉華源昆仲都曾經吃過苦，深深了解教育的重要。因此，熱心華文教育，出錢出力。」

汶萊一整年都是夏天，不像台灣有四季。但是，劉華源心裡想著台灣的友人，於是心中有了台灣的氣候，依著季節寄來祝福明信片，要我注意天冷加衣。收到這張明信片，感動不已。此時，可能如他所說，他正帶著《汶萊國王的寶藏》在海邊漫步，與海風一起翻閱華人子弟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