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樹上的法國貓

文╱歐銀釧 |2021.0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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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呂慶龍(右一)在法國西部布列塔尼地區中小企業奧斯卡獎頒獎典禮上演布袋戲,介紹台灣,贏得滿堂彩。圖╱呂慶龍
呂慶龍與以他名字命名的法國「呂慶龍巷」( Allée Michel Ching-long Lu)合影。圖╱呂慶龍
法國聰明貓說:我當然知道台灣是美麗寶島。圖╱呂慶龍
二○一三年,澎湖灣獲准加入「世界最美麗海灣組織」。圖╱呂慶龍

文╱歐銀釧

「人生是選擇,存好心做好事,貴人自然會出現。人生要廣結善緣,把握當下。勇於敲門,嘗試各種可能。」回首充實往事,呂慶龍說出心得。那一刻,我發現他的眼神像那隻站在蘋果樹上的法國聰明貓,在象山公園的綠樹中,閃閃發光。

農曆牛年春節,我做了一些賀卡送給朋友們,卡片上是一隻貓站在蘋果樹上。

這隻貓不是我拍的,是台灣前駐法國代表呂慶龍大使的攝影作品。我徵得他的同意,請他提供原檔照片並簽名,然後做成春節賀年卡。

二○一○年,呂慶龍開始在法國推介台灣漫畫參加法國漫畫展,二○一二年成功促成名家邱若龍的作品《漫畫.巴萊》出版法文版,並且赴法國磁器名城里摩吉(Limoges)市出席國際發表會後,應出版家多米尼克邀請,驅車四十分鐘到他的住家品茶。

參觀菜園時,多米尼克的妻子飼養的貓躍上蘋果樹,在紅蘋果和綠葉間探出頭來,呂慶龍一看心中呼喚:「看我不要動!」貓真的沒動!他就迅速按下快門,人與貓在觀景窗中對看,好不自在!

適逢聖潔博市觀光局舉辦攝影比賽,呂慶龍應同事崔巧臨建議隨緣投稿,沒想到入選了,曾於該市禮堂展出三個月。他將這幅作品命名為「法國聰明貓說:我當然知道台灣是美麗寶島」,許多觀賞者看了都會心一笑。

認識呂慶龍之前,我只是在電視新聞上看到他於二○一五年在法國西部布列塔尼地區中小企業奧斯卡獎頒獎典禮上,演布袋戲推介台灣,感動不已。真正認識則是因為健走。多年前開始,一年四季,我們分別繞著台北象山公園內快走步行。

呂慶龍是嘉義人,一九四七年出生在一個清寒的家庭。那是一個物質貧乏的年代,他小時候大都打赤腳,珍貴的鞋子穿著參加升旗典禮後,就把鞋子脫下來擺在桌子下,下課後,捨不得穿,鞋帶打個結,掛在脖子上走四十分鐘回家。「那時,過農曆新年才有新衣穿。平日,便當裡有顆荷包蛋就會高興一整天。」

他的父親是糖場工人,母親在家帶孩子。家裡常常入不敷出。從小他除了讀書,也要幫忙家事,還得到附近農民已收成的田裡,翻找地瓜、稻穗,餵雞鴨、餵豬,也撿拾乾的樹枝、野草,回來當柴燒。

那是點煤油燈的年代,呂家的孩子都得趕在天黑前把學校的作業寫完。他的父親很關心孩子們的功課,要求他們寫完之後,念給他聽。父親告訴他做人做事要「認真勤快、知己知彼」;母親教他「做人要實在,有信用,不要奸巧」。媽媽做飯時,他也常在旁幫忙,因此,他會用柴火燒飯,會烤番薯。彼時,他的志願是長大當小學老師。

他的大專聯考考了兩次,重考錄取淡江文理學院(淡江大學前身)西洋文學系法文組。到淡大報到後,他即去訓導處爭取工讀機會。教官王耀鈞中校見他是第一個來找工讀的,就錄取他,讓他做登記全校學生上課點名總表,他邊求學邊工讀。「我努力讀書,因為第一名學費全免。一定要拿第一名,不然繳不出學費。」

一九七一年,他以第一名畢業。一九七六年通過乙等外交領事人員特考。一九八○年首度奉派巴黎,白天上班,晚上上學,一九八八年取得巴黎第七大學遠東研究所博士學位。

外交生涯四十二年中,他擔任過駐法國代表、海地大使,也曾在荷蘭、瑞士和日內瓦等地工作。那些年,他的手機用宏達電,平板用華碩,筆電用宏碁。應邀演講時,帶著布袋戲偶,配合當時氣氛與資訊,以流利的法語即興發揮,總是獲得滿堂彩,他還常在演講時把台灣製造的產品遞到台下,讓好奇的觀眾傳閱,台灣科技、藝術文化,就在他的談笑風生中,贏得注目。

呂慶龍三度駐法,先後獲頒法國西南部梅贊市與南部格拉貝爾市榮譽公民,二○一八年他應北美洲台灣商會吳怡明醫師邀請前往美國七個城市演講,分享外交工作及台灣爭取參與世界衛生大會經驗時,榮獲達拉斯市長頒贈榮譽公民。二○一三年,巴黎東郊碧西聖喬治市市長洪多(Hugues Rondeau)選擇市圖書館所坐落的道路,命名為「呂慶龍巷」(Allée Michel Ching-long Lu),這是法國第一條以華人名字命名的巷道。

洪多主持道路揭牌典禮時致詞表示,呂慶龍團結了選擇在該市居住的台灣人,也讓市民開拓視野認識台灣,為感念他多年來致力推動與法國的雙邊關係,並向他致意,碧西聖喬治市希望有一個紀念地點,可以時時「銘記我們對他的友情」。

呂慶龍在法國做了很多推介台灣的事。二○○九年,他前往法國西部瓦納市(Vannes )扶輪社演講,會後造訪該市觀光中心,遇到執行長波達(Bruno Botard)先生,得知波達同時身兼「世界最美麗海灣」組織執行長,努力推動保護全球海灣天然與文化資源。

呂慶龍想起澎湖浩瀚湛藍的大海,綿延的海岸線,七美雙心石滬,他和波達分享澎湖海灣之美。波達為之神往。

接著,他呈報外交部轉請澎湖縣政府準備相關資料,依規定出席大會報告,竟然連續兩年拿不到主辦國越南以及塞內加爾的簽證,無法與會,後經不斷遊說及貴人波達襄助,終於讓澎湖灣通過兩階段的評審。

最難忘的是,二○一三年進入第三階段實地勘察時,國際評審團專程到澎湖考察,時間排在十一月,正是澎湖東北季風凜冽呼嘯的時節,「但那三天,東北季風放假,風和日麗,風平浪靜,澎湖灣超美!」勘察團回巴黎後一致通過澎湖灣獲准加入「世界最美麗海灣組織」,正式成為會員。呂慶龍告訴中央社特派員蔡筱穎:「經過三年努力,澎湖灣終於入會,今天我是全世界最快樂的人!」

呂慶龍在法國擔任台北駐法國代表處代表(館長)八年半期間,促成台法扶輪社間的國際扶輪青年交換計畫,二○○七年十七位法國高中學生來台交換一年,經過他不斷前往法國不同地區演講,及每年八月在代表處為交換生及家人舉辦行前說明會及餐會,獲得非常正面回應。二○一九年法國來台五十四位學生,台灣去法國五十一位,他確信這種國際交流必會帶來台法長遠合作。

呂慶龍念大學三年級時,認識也念法文的大一學妹。為了讓愛情保溫(怕兵變),他到馬祖當兵時帶了宣紙和毛筆,每日以毛筆寫情書,不但訓練靜心和耐心,也讓在台灣收到信的伊人歡心。

兩人後來結為連理,育有一子一女。某日,我們在公園談天,他的電話響起,是遠在法國的孫子來電,他高興接聽的表情,是我認識他多年來最美的喜悅。

榮退返台後,他在銘傳大學教授國際事務、國際談判和口語傳播。同時也常應邀到各地學校及民間社團演講,分享人生哲學及外交專業行銷台灣經驗。

「人生是選擇,存好心做好事,貴人自然會出現。人生要廣結善緣,把握當下。勇於敲門,嘗試各種可能。」回首充實往事,他說出心得。那一刻,我發現他的眼神像那隻站在蘋果樹上的法國聰明貓,在象山公園的綠樹中,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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