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惠馨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  滅。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說起關於「三國」史書中記載的「赤壁之戰」，可謂許多人心中的熟悉情節。然而，中國文學上關於赤壁的詩詞繁多，其中以蘇軾的〈念奴嬌．赤壁懷古〉最為人所津津樂道。

蔣勳曾云：「當一個人可以與歷史裡的人對話的時候，他已經不是活在當下。」大概可以精準闡明此時的蘇軾了。以輕鬆的態度，拉長距離觀賞歷史的興衰盛亡，不在場的灑脫正好映對著自己痛苦的肉身，那樣的疏離更是襯托著自己的痛苦早已無足掛齒。本闕詞寫於宋神宗元豐五年蘇軾遭罪入獄後，服刑完畢，流放黃州之際，四十七歲的他不僅功業未成，更與官場格格不入，此時的感慨也只有選擇超然解放，才能真正得到自由。

本闕詞上片詠赤壁，下片懷周瑜，最終回歸自我，成為自身勉勵與感慨的迴鋒，令人嘆息萬分。開頭「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以浩瀚遼闊的場景開篇，壯闊的滾滾大江長流，淘盡了多少千古英雄，到如今那些英雄一個也沒留下；舊時堡壘西邊，許多人謠傳它是三國赤壁戰地，陡峻峭壁聳立天空，更像要刺穿天際，洶湧的波濤拍打岸上，那浪花似雪。這江山如畫，奇雄遼闊的景色，曾經出過多少豪傑之士，如今僅在蘇軾一人面前佇立，濃厚的、沉重的、滄桑的，許多感慨從他的嘴裡，一一展演出來。

接著「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視角轉向周瑜，遙想公瑾當年迎娶小喬的意氣風發，手執羽扇，頭戴綸巾，玉樹臨風的瀟灑，將曹操的水軍大艦於談笑間全數殲滅。少年得志的周瑜，區區三十四歲大破敵軍，功勳赫赫著實令人讚歎。蘇軾至此由周郎觀及自身，發現四十有七的自己仍是一介寒儒，坎坷不遇的仕途應當遭受周郎取笑吧！滿頭華髮，轉眼發現歷史與戰爭一樣，如夢一場，所有情節都在彈指間灰飛煙滅。在蘇軾眼中氣宇軒昂的周郎如今不過是滄海一粟，大浪淘盡了英雄，只有留下傳聞，其餘什麼也沒剩下了。思索過後提出人生如夢的看法，原來世間大事不過幾個春秋間的擺盪罷了！江心明月依舊，人事已非，頗有「野花黃葉舊吳宮，六代豪華燭散風」的昔是今非之感。

你是否曾有執著？繁華落盡後，那些執著看似輕描淡寫，或許我們都該思考，曾經的追求對於人生命的長度而言，究竟占了多少篇幅？真的值得我們用盡全力的嘶吼嗎？曠達的面對人生的難題，首先大概是學習當個現代蘇軾，超然且豪情的把握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