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信書不如無書,語出《孟子·盡心篇下》:「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孟子會有感而說出這樣的話,是因認為《尚書.武成》篇記載周武王伐紂,「會於牧野,罔有敵於我師,前徒倒戈,攻於後以北,血流漂杵。」文中形容牧野戰事慘烈,甚至於「血流漂杵」。孟子認為,以至仁的周武王對抗至不仁的商紂,結果必然是周武王「仁者無敵」,義師豈容有「血流漂杵」之事,故孟子懷疑其真實性;但是在《論語》中,子貢卻為商紂辯解,他說;「紂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惡居下流,天下之惡皆歸焉。」意思是說,紂王是不好,但或許沒有像大家所講的那樣壞,所以君子要小心不要變成眾矢之的,否則所有的壞事都會歸咎到他身上。
顯然的,子貢與孟子對於紂王的觀感是有差異的。聖人都會有這樣的異見,更何況凡夫俗子的我們!常說「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歷史是勝利者寫的,所以歷史的真相有時候會撲朔迷離。
再舉一個例子,大家都熟知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的典故,大禹因此也成為從政者公而忘私的最高標竿。不過屈原在《楚辭.天問》中曾提出他的質疑:「禹之力獻功,降省下土四方。焉得彼嵞山女,而通之於臺桑?閔妃匹合,厥身是繼。胡為嗜不同味,而快朝飽?」大意是說,大禹治水功勞很大,巡視四面八方,公務如此繁忙,怎麼還有時間與嵞山女在臺桑生育後嗣,如果真是這樣,和一般人有什麼不同呢?後世有人為大禹辯解,說嵞山女是大禹的妻子,但是這樣講不通的是,如果嵞山女是他妻子,跟在身邊,三過家門而不入,不就沒有什麼了不起了。而且在古語中,「通」字一般不會用來形容夫妻間的閨房之樂。
與大禹時代距離較近的屈原都有這樣的疑問了,後世沒有親眼目睹,就更難了解歷史的真相。所以或許合理的解釋是大禹治水確實功績卓著,但「三過家門而不入」應該是歌功頌德者或後世為政治管理目的而增加者。
的確,盡信書不如無書,不只是念歷史要存著質疑的心理去研究,做其他的學問,也應該有此精神。「中庸」說的好:「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千萬不要讀到什麼就相信什麼,將學問消化時,最好先釐清其中的疑點,再進行吸收或身體力行。走筆至此,突然懷疑起歷史中許多偉人的豐功偉績,如果我們生在當代都弄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千百年之後怎會更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