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廖啟余
有始以來,兩個國王就相視為讎,如今相約對談,將領都訝異極了。那日正午,核爆形成的沙漠中央有截枯木,兩個國王坐下便談了起來。衛兵用戈矛在沙上記錄,侍臣們便捧出白絹,將那圖文蓋好保存:我們的國王原來這麼困惑,不靠讎敵不能解決。
至今那談話仍然持續,兩個國王也仍然睿智,對峙的兩軍卻已親近,仗劍的手也鬆了。幾千年談論,讓前此漫長的讎恨變成了無聊,變成那些才風蝕,旋又風成的沙丘,無數的疑難原是同一個,「你是你自己的陌生人……」幾千年前的黎明露台、國王耳際,這麼一句話悠悠響著。
又過了幾千年,兩個國王已有數不清的名字。他是巴門尼德,他是柏拉圖,是康德,是懷悌海;他是亞里士多德,是阿奎那,是洛克,是亨利詹姆士。因為不了解自己,再睿智的國王,換過了名字,仍是和讎敵坐在沙漠裡。
就像我們,我們仍坐在這沙漠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