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薇
月前,感知到身心的疲憊,決定一個人去旅行。
十一月初的京都山間,初開的楓葉尚未踩紅山頭,青翠高聳的山景和川流,搭配水霧一色的薄靄,清靜而淡幽,這裡沒有太多市聲,沒有裝修聲、沒有喧囂聲、沒有爭執、沒有紛擾,古城特有的韻貌,將原本心中的柵欄緩緩拆除,令你沉醉在這個連晚霞都像是有了重量的氛圍裡。原本受到屏蔽的世界遼闊了,隨著旅人的視角梭巡著古城裡遇見的身影。
在嵐山,陽光灑落,恰好和那個手持甜筒、身穿和服的美麗少女的澄澈眼光相輝映,少女知道你從島國來,開朗地挽起你的手,稚嫩的笑容讓你想起了某種純真又新鮮的蔬果。
一個人沿著鴨川散步到白川的路上,兩旁盡是金杏和紅葉的舞台,天空落下綿密的雨絲,仍澆不熄如火一般的熾熱美感,一對老夫妻見你一人,主動幫忙拍照,取景時卻踟躕良久,這多半是和京都人對生活一縷一絲都講求美感的天性有關,為了搶救被雨水濺濕的相機,你只好略帶歉意地將相機取回,然後在他們轉身時留下老人的背影。
而因電影《藝伎回憶錄》聲名大噪的祇園商店街,無分平假日,總會吸引許多觀光客流連,那日,你見一美國青年,身上斜背著兩台單眼相機,像操持著某種熟練的兵器,舉步生風的在石板路上拍攝著,見你開口,留著兩撇小鬍的美國青年瞥了瞥你手中那台有些年歲的相機,未待你站定,喀嚓喀嚓地先拍了兩張,之後索性指導起你姿勢來:「帽子要不要拿下來?」「塑膠袋先放旁邊!」「臉往左側偏一點。」說完一邊按回放鍵一邊檢視著,專業度讓你一度以為碰上如Richard Avedon、David LaChapelle、Vivian Maier等國際知名攝影家。
一個人的旅行,時間的移動變得緩慢,能夠將許多平凡的日常放大聚焦,一間吃食、一條巷弄、一張面容,點點滴滴都值得回味再三,尤其是那些特別值得記憶的細碎情感,那些溢滿的歡欣聲語、香暖的杯盞和氣味、甚或是在接駁車上和一群紐約客聊天,聽他們對於某政治人物當選而表達不滿,都成為旅行中重要的篇章。
記憶或許會隨著時間流逝,然旅人的視角仿若是事件的現場證明,它透過一個個無法被遺忘的場景和角度,成為一個單純的記錄者,擁有屬於自己的溫度和依戀,即便日後有機會故地重遊,也無法複製出同樣的色度、氣味或時空。
這大概就是人們為何總要去旅行的原因,反芻著生命中每個塵埃飄揚的日子,然後在夢中的海洋裡繼續前行。
旅人的視角無法被複製,人生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