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自在 從佛教觀點談「器官移植」與「器官捐贈」(一)
文/慧開法師(佛光山寺副住持、南華大學使命副校長)
從二○一一年四月三日開始,我在《人間福報》每周末的「生命書寫」版開闢「生死自在」專欄,發表有關生命探索與生死關懷的系列文章,一年之後就陸續有讀者要求,希望能集結成書。二○一四年初開始和香海文化出版社執行長妙蘊法師商談出版計畫,然後著手將已發表過的文章(從二○一一年四月三日至二○一四年四月十三日三年),重新整理、彙編成二十八篇文章,書名訂為《生命是一種連續函數》,內容又經過再三的修訂,終於在二○一四年六月初定稿付梓。
新書出版後,香海文化在七月分連續舉辦了三場新書發表會,地點分別在佛陀紀念館、台北道場和蘭陽別院。在這三場簽書會當中,不論是在會場開放讀者提問,或是在會後的自由交誼時間,都有讀者不約而同地提出有關「器官移植」與「器官捐贈」的問題,特別是關乎「命終之後八小時」的問題,他們希望我能從佛教的觀點提出一些比較中肯的看法。
首先,我必須要聲明,對於這些問題,我個人的意見並不能代表「佛教的看法」,也不能代表「佛教界的看法」,只能說是我基於對佛法的理解,提出個人認為比較合理的詮釋與主張。
本單元系列文章的內容,分成二大部分,第一部分是將近二十年前,我接受中央大學哲學研究所應用倫理研究中心的訪談,有關「器官移植」的對話實錄,第二部份是我近年來對此一問題的思考與討論。
第一部份:有關「器官移植」的對話
回憶一九九七年四月,我從美國回台灣還不滿一年,當時擔任佛光山叢林學院院長,中央大學哲學研究所應用倫理研究中心所發行的《應用倫理學通訊》正在做「器官移植專題」,由吳秀瑾老師來佛光山找我採訪,希望我從佛教的觀點來談「器官移植」,當時同行的還有鈕則誠、尉遲淦二位老師,訪談的實錄由吳秀瑾老師整理,後來刊在《應用倫理學通訊》第二期「器官移植專題」,而以〈從佛教觀點談器官移植───慧開法師訪問實錄〉為篇名。
如今回過頭來檢視將近二十年前的發言,有些觀點還不夠精確、成熟、深入,但也有不少觀點至今仍具有參考價值,所以我還是將當時的訪談全文不加修改地刊出,說理不夠清晰精確之處,會在第二部分補充申論。
訪談全文
吳秀瑾(以下簡稱吳):很感謝法師在百忙之間,同意接受中央應用倫理研究室的訪問。今天就是想針對「器官移植」這個問題,想從佛教的觀點來看,佛教在理論上、實務上這兩個方面是怎樣來看待器官移植這樣的一種新的科學技術?先請法師就器官移植的「時間性」問題,也就是以「腦死亡」為死亡的定義以爭取進行器官移植的成功率,這樣的醫學認定「腦死亡」是否和佛教對死亡時的「臨終關懷」和對身體的處置有互相矛盾的地方?如有的話,那麼佛教可以從什麼樣的角度來重新詮釋其基本教義,來配合或因應代醫學科技的需求?
慧開法師(以下不稱呼):如果說器官移植和佛教有矛盾的地方,那是根據現行的、流行的說法,即是臨終及死後八小時內,要為亡者助念佛號。其實從佛教思想的演變來講的話,這個思想與作法是近代的,大概是在明、清之後才逐漸流行起來。明、清之前,佛經中並不強調這件事,這應該是淨土宗普遍流行之後才有的說法。這個問題本來是需要檢討的。我們換個角度來看,死後八小時念佛號應是psychological reaction(心理需求、反應),而不是把它當作logical definition(邏輯定義)。現在很多人已經是把它當做不可違背的、必然的現象。實際上不是如此。
吳:就是說,死後八小時內絕對不能移動、干擾屍體是淨土宗所強調的。
慧開:這是現在所流行的淨土宗的觀點,不能夠代表整個淨土宗的觀點。我個人的觀點是,從統計(一般、大概)來講,這些是在修持淨土上不是很有把握的人,也就是一般的人對淨土法門不是有很深的契入,這就需要助念的過程。對一般人來說,要放棄對身體的執著是很困難的。經典中有這樣的描述,當人要離開肉體的時後,好像是烏龜要剝它的殼一樣。這當然是心理的反應,對一般大多數人而言,這個時間可能需要八個小時。(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