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牧雨

《金石錄》後序在第二段，記錄了趙明誠與李清照夫妻收藏、校訂玩賞所藏金石書畫，鶼鰈情深的愜意生活。

易安在宋徽宗建中靖國元年嫁到了趙府。當時父親官拜禮部員外郎，公公官拜禮部侍郎，先生趙明誠年方二十一，還在太學當學生。

李清照在文中說：趙李兩家原本都是清寒出身，所以生活都相當簡樸。先生每月初一十五自太學請假外出，就會拿衣服去典當，換得大約五百錢，然後步行到相國寺買一些碑文拓本以及果實回來，夫妻兩人就這樣相對邊吃果實邊玩賞碑文拓本。就這樣過著非常快樂且無憂無慮的生活。

過了兩年，先生出仕當官，便有了收入，卻立志節衣簡食，然後不計遠近，盡量蒐購天下古文奇字。日積月累，收藏逐漸的豐富了起來。

這時公公當了丞相，也有親戚朋友在皇家藏書單位工作，因此夫妻倆也常常見到詩經以外流失的詩篇，或正史以外的逸史，以及從魯國孔子舊壁中、汲郡魏安釐王墓中發掘出來以前從沒見過的古文經傳和竹簡文字。

對於這些，他們兩人都盡力抄寫留存，漸漸的對抄書的工作，也感到趣味無窮，常常欲罷不能。

至於在市面上看到古今名人的字畫，或前代流傳下來的中鼎奇器，如果身邊沒有閒錢，也都願意典當衣物，購藏下來。

有一次，有人拿了五代南唐著名的花鳥畫家徐熙的牡丹圖前來兜售，開價要二十萬，當時雖然夫婿已算是貴家子弟，但二十萬是個大數目，籌錢沒那麼容易。

因此請求賣家將圖留下數天，後來確實沒辦法籌到這筆錢，只好忍痛歸還，為了這事，夫妻兩人還難過了好幾天。

「……每獲一書，即同共勘校，整集簽題。得書、畫、彝、鼎，亦摩玩舒卷，指摘疵病，夜盡一燭為率。故能紙劄精緻，字畫完整，冠諸收書家……」

易安是這樣記錄夫妻兩人因有共同興趣，一起勘訂藏書，一起玩賞古器的過程。而且也因為這樣的興趣，延伸出生活上額外的樂趣：

「余性偶強記，每飯罷，坐歸來堂烹茶，指堆積書史，言某事在某書某卷第幾頁第幾行，以中否角勝負，為飲茶先後。中，即舉杯大笑，至茶傾覆懷中，反不得飲而起。甘心老是鄉矣！」

夫妻如果能這樣的生活到終老，是羨煞天下人的，豈止是「甘心」兩字。

不過要過這樣的生活是有條件的，易安這樣形容她自己：「食去重肉，衣去重采，首無明珠翡翠之飾，室無塗金刺繡之具。」生活簡樸，省吃儉用，因此才有餘力去蒐購這些書畫古董。

後來收藏逐漸豐富，多到必須有所整理，才能方便檢閱。

於是夫妻兩人在她們於青州的歸來堂建了書庫、櫥櫃等，將所收藏的書籍按類登錄，且製作目錄書冊。如果想要閱讀某本書籍，須按照目錄找到後登記取出。如果有不慎汙損了內頁，則必須馬上擦拭乾淨，對汙損的部分也必須塗抹改正。

這說明了夫妻兩人對收藏品的重視與珍惜。不過李清照也坦言，對待書籍古物，不能再像以前那麼適性隨意了！

李清照文精情摯，對於這樣的夫妻生活娓娓道來，靈活靈現，不僅讓人欽羨，也讓後代讀此文的人如見其人，如逢其事！

最後李清照用這樣的句子來總結形容這段時期夫妻之間的生活：「……意會心謀，目往神授，樂在聲色狗馬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