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彭凌
有一種方形摺疊桌,適合拉出桌腳放在和式房間裡。學生時代住在單身宿舍,這樣的桌子用來吃飯、寫字做功課都方便,不用時就收起來靠牆,不占空間,而且價格便宜,幾乎是學生宿舍必備。
有時有同學到宿舍小聚,泡一盅茶,來碟餅乾,幾個人各據一桌角,席地而坐,就可以天南地北聊到天黑。
有時,這一小方桌也是私密的空間,幾個同學分租一間寢室,上下床鋪,除了床及書桌幾乎是公用空間。這張小方桌搬到上鋪,架在床尾,端坐桌前,兩腳在桌下伸展。寫字讀詩,掰小說,謬思女神立在案前,思緒任意騁馳。累了,往後一躺,又是另一個夢想世界。
自從不再單身了,這樣的小方桌少用,收在牆邊。換成一張更大、更高的摺疊桌當餐桌用,當時租屋而居,不想耗費太多錢買家具,所以這張四百元的摺疊桌,當餐桌也當書桌。用餐時,它是家人以菜配飯凝聚情感聚集處。一家人一天的喜怒哀樂都在這兒解決。
結婚十多年了,人口從夫妻小兩口到一家老少大小五口,都圍坐在這張桌,孩子更大了,顯得擁擠,但桌子也依舊沒換,只是鋪上淡雅的桌巾,再覆以透明膠墊防止沾汙。
十多年來,圍桌的話題從孩子幼兒期的喃喃學語,到如今青少年長篇大論,機巧辯論。餐桌有時是辯論講台,有時是憂傷撫慰的港灣。有時調整父母嚴肅的角色,茶餘飯後的笑點,要連同水果及甜點奉上。
當白天我一個人時,這方餐桌,是我備課讀書、寫字閱讀馳騁的天地,與單身時那只和式小方桌不同的是,我馳騁的深度廣度更大,生命的歷練隨著年歲,也隨著頭上的白髮滋長。就像方桌的面積變大一樣,處理的生命課題,不再那麼躺臥隨意態度,也不能像單身時的一意孤行。
今天要幫小女兒複習功課,我要她把牆邊那只和室方桌搬來我書房,在我一旁讀書寫字。幫她把桌腳拉開,讓她在木質地板上席地而坐,時光好像又回到單身宿舍,一群嘻嘻鬧鬧的死黨鬧翻一方寢室,又好像回到一個人單純的孤獨。成年成家後,即使孤獨,都無法再單純了。煩心的人事物,豈能像一張摺疊桌椅那樣的收放自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