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菽蓁

無聲無息的走了過來，一襲透明的白紗拂過山頭、行過幽潭，也許是白天，也許是晚上，她喜歡在任何時刻給人驚喜，你喜歡她的來去無蹤，在每一次的偶然相遇，你也總是沉默以對。

知道你常思念著她，所以體貼的在不同的地方出現：清晨時分當大地睡眼惺忪，她輕巧的從遠處走來與你相會，群峰披上她的薄紗便樹影婆娑了起來，你說好久不見了，近來可好？她說山中日月長，鎮日無事倒也逍遙，只是見故人此番前來，平白湧起許多回憶，往事縱然如風呀！也不免要多了幾分沉重。於是她衣衫飄飄墜落山谷。

此刻你可喚我為「山嵐」──她說。

「巫山如夢、雲雨似幻」，巫峽十二峰裡的「妳」果真還在嗎？你望著眼前朦朧的面容想起那古老的傳說，不自禁的問她：

「屈原《九歌》中的『山鬼』難道還沒有替自己的神靈找到轉世？」

「宋玉呢？宋玉說妳住在巫山南面、最高的地方。早晨妳是那片飄拂的雲、夜晚妳化作忽來乍停的雨，朝朝暮暮妳依然在巫山高台，深情等待著楚懷王嗎？」

「或者妳是葬於巫山的『炎帝』之女，死後精魄化作了一株媱草，行人服用草液後，即能獲得愛情？」

你迭聲連問、急著想知道這千古之謎：「是妳嗎？是妳嗎？」

她欲語還止，迴身輕嘆，衣袂拂過暮春的山谷，樹芽聞聲悲傷的顫抖、葉片紛紛掉下淚珠，空中響起一聲悶雷。

她的臉瞬間黯淡了下來，群峰匍匐在她腳下安靜等待，因為明白她即將訴說的心情：「五彩雲飛層疊圍繞──是我；雲雨莫測變幻迷離──是我；白日裡來去無蹤，穿越江河、空中飄渺的是我；寂靜的夜晚守著黑暗的大地，固執不曾闔眼的──也是我！」

她終於揭開掩藏許久的面紗幽幽傾訴：「我是王母娘娘第二十三個女兒瑤姬，因戀慕夏禹的堅毅才情而下凡幫他治水。人間固然常為多情苦，瑤池卻也太孤單，至此我已回不去」；「朝雲是我」、「夕雨是我」。她像老朋友一樣對你說著：「等待有情人的溫柔山鬼也是我！」我飄移不定，而你時常穿越的，你便稱作「霧」，她說。

聽罷，你回頭──煙消雲散，身影已杳， 別後無語，因為不知從何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