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瑞騰
香港之有文學起源甚早,中文大學教授王晉光曾撰〈王韜──香港作家鼻祖論〉。「鼻祖」之說,我認為極有見地,故今日面對香港文學,王韜以降在香港生活與寫作而留有詩文小說者,如在《中國日報》主持筆政、創辦《香港少年報》,撰寫《洪秀全演義》等多部小說的黃世仲(一八七二|一九一二),他在港期間的作品,當亦納入香港文學史的研究範疇。
我之所以這樣說,主要是認為今日討論香港文學,不能只談中國五四運動影響下的新文學。香港獨特的史地條件發展出獨特的香港經驗,在文學上,十九世紀七○年代是個開端,文學上的香港經驗,不只獨特,而且重要,馮愛群編著的《華僑報業史》提到革命時期陳少白在香港主持的《中國日報》另出十日報《中國旬報》,內有「鼓吹錄」專刊文學作品,包括諷刺小品、遊戲文章、通俗歌謠等,可說是中文報紙闢設副刊之濫觴。
香港從一九二○年代後期起出現新文學《伴侶雜誌》、《紅豆》月刊等,第一個十年緩慢成長,其後大略可分抗戰時期、戰後初期、一九四九年以後、一九九七年回歸以後幾個階段,受到港英當局與特區政府的治港政策、中國政情以及美式資本主義文化的多重影響,時間的流動及思潮的湧現下發展出香港的文學傳統。
一九八○年代起,這個文學傳統才持續被清理,但作家作品的整理出版成效很難讓人滿意;近幾年較可喜的莫過於回溯編選,我手上有的並不多,小思編的《舊路行人──中國學生周報文輯》;鄭樹森、黃繼持、盧瑋鑾合編一九四八至一九六九年《香港新詩選》、《香港散文選》、《香港小說選》;也是他們三人合編的《早期香港新文學作品選》(一九二七─一九四一)、《國共內戰時期香港本地與南來文人作品選》(二冊,一九四五─一九四九);劉以鬯、也斯等人分編五○年代、六○年代……之《香港短篇小說選》等,都可以看出為文學史研究作準備及形成典律的用心。甚至於十三妹專欄文章選《犀利女筆》(樊善標編,天地圖書,二○○一)、馬博良早期小說集《半世紀掠影》(黃淑嫻主編,中華書局,二○○三),都已彙編完成了;最近,《香港文學大系》(陳國球總主編,商務印書館)前三卷的問世(新詩卷、散文卷一、二),更令人感到欣慰。
從人文生態的角度來看,支撐香港文學創作及研究的力量並不充分,以政治力來說,回歸前,港英當局之於香港的人文藝術並不關心,最近幾年特區政府的藝展局才比較積極提供學界資源;最有可能直接促動香港文學發展的學術力,在過去亦極疲軟,近年來始有增強趨勢,但因未曾建制化,穩定性不足,譬如說大學內部未設置相關系所,有規模的人文研究中心亦欠缺,使得香港文學的學科化程度有所不足,而偏偏文學史研究資料工作亟需進入體制,始能明顯看出效果。未來,香港的高校是否能夠成立香港文學有關系所,我不得而知,但衡諸其他地方的經驗,高校負有本地文化教研的責任,如不能成立系所,也應讓香港文學成為中國文學系所的「專業」,鼓勵學生學習研究,這是一種紮根的工作。
香港文藝界近幾年一直有人積極推動官方設立「香港文學館」,但阻力顯然甚大,現已轉型為「香港文學生活館」,結合類似中文大學「香港文學研究中心」這樣的單位,應可成就一些人文偉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