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怡蓁
不上學、不教書、孩子也已成長,還有什麼暑假嗎?即使事不關己,還是受到了波動,感受了放假的氣息。機場、風景區,甚至電影院,到處是人潮,有一種躁動的不安,也有一種不安當中透露的歡樂。
我們全家八口趁著暑假還未正式開始前,一起去南法旅遊,先在巴黎會合。這個都市不能說不熟,以往幾乎每年來一趟,為的是巡視分公司、拜訪客戶、開會,甚至上法庭。當然也一定抽空去享受美食,去逛香榭里大道,去拜訪羅浮宮、艾菲爾鐵塔、聖母院。該去的觀光景點都去過了,最好不必去的警政廳、法院也都走過了,卻從未真正享受這個城市的美好。這回家庭旅遊,沒有既定的行程,也沒有想要順便拜訪的故人,隨興地在路邊咖啡座觀望行人,在左岸尋找小酒館,在羅浮宮前的廣場上散步,反倒真正體會了悠閒的巴黎之美。
從巴黎搭火車前往比利時,這倒是從未拜訪的國度。從生意上來看,它的人口少,市場小,就併入「荷比盧」區一起管理,而重心總是放在荷蘭,出差從來不到比盧。這次,我們特意放入行程,去布魯塞爾、甘特以及布魯日三個城市,吃了無數煎餅與巧克力,參訪了許多古堡與教堂,印象最深刻的卻是比利時足球隊打入世足十六強的那一晚。九點之前街上靜悄悄,商店都關門,只有運動酒吧熱鬧非凡。當勝利消息傳來,忽然街上各種汽車繞行,喇叭聲不斷,歡呼聲震天。沒有人抱怨睡不安穩,彷彿所有人,包括像我們這樣的外國觀光客都在街上手舞足蹈地遊蕩,慶祝的也許不只是賽事勝利,而是藉機狂歡,感受假期的歡樂吧!
同樣的賽事,同樣的勝利,到了法國的海岸城市馬賽,卻似乎雲淡風清。我們從布魯塞爾搭火車回到了南法的馬賽,藍藍的海天一線,暖暖的和風吹送,整個人頓時放鬆了,懶散了。太陽似乎也戀著大地,直到晚上九點都不肯離去,清晨五點又急著回來,以致白天長達十六小時。即使天黑了,海邊的夜市也誘惑著人,真正是不夜城了。我惦念著世界足球賽,在旅館裡看球賽,法國贏了,當然也進入十六強,以為又會聽到歡呼聲、汽車喇叭聲,卻是一片平常心,問計程車司機和餐廳服務生,他們都只是淡淡地說:「啊,是的,我們贏了!」彷彿理所當然,也許只有再度奪取冠軍才能令他們激動吧!
令我激動的倒是馬賽的魚湯!海岸路邊的半露天餐廳當然也都供應這道「來馬賽必定要嘗」的料理,但卻不如稍遠處一家獨沽一味,除了魚湯別無其他的小店。當地的朋友推薦我們去,顯然不是為觀光客而開的餐廳。服務生的英文很不靈光,我們想要菜單點菜,他們卻搖頭,只問幾人份。既然不明就裡,也就隨遇而安。過一會兒,兩位穿著制服的帥哥廚師推著輪車上場,大大的銀盤中擺著數尾大小不同,品種也不同的清蒸魚,兩人各拿一把輕巧銳利的長刀,整齊畫一地開始料理魚身,細心地分配到每人盤中,令我想起北京烤鴨的吃法。接著美麗的女侍再把熬了數天數夜,橘紅色的濃濃魚湯,用大湯匙舀起緩緩倒入一旁的深盤中,然後奉上硬硬的麵包、綠綠的佐料,示意我們可以享用。原來魚與湯分開來呈送,客人自己選擇是混著吃還是分開吃。獨特的經驗,專心一致地品嚐,唇齒留香,令我懷想至今。
然後去到里昂。那天晚上,街上又傳來陣陣歡呼與狂熱的車喇叭聲。怎麼回事?法國並未出賽啊!原來是阿爾及利亞打入世足十六強,而里昂南部恰是阿爾及利亞的移民大本營。法國人一貫地寬容移民,平常心看待別人在自己的國土上慶祝他國的勝利。
回到台灣,四隊亞洲足球隊都已抱憾而歸,卻無損於台灣人對賽事的熱情。從六月踢到暑假,從巴黎、布魯塞爾、馬賽、里昂到台北,世足賽意外地讓我體驗了不同城市的民情。今年,我們的暑假就在沒有特定目標的南法旅遊,以及出人意表的熱烈世足賽中,輕鬆地揭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