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滿濟

五月是一個花開的季節，庵裡的大片的緬梔，像群頑皮的孩童，穿著黃澄澄亮晶晶的小鞋子，結伴跑出牆岸遊玩；大殿東西單的玉蘭、梔子，優雅的不著痕跡的把香氣吹向我的鼻息。

五月百花爭妍，眼耳鼻舌身都沾染鮮花香樹的氛圍。

五月十九日，我捏塑茶倉上朵朵的「花形」，此刻，眼中只容下花瓣，即使察覺到額上的汗珠正一滴滴冒出，也只能隨它去了。陶藝老師的小孩，名叫「瑱」，一個有美玉象徵的十五歲女孩，痴痴呵呵的倚靠著坐在板凳上的我，摟著我的肩，拉著我的手，親密如同我是她的「小情人」。

「李小妹妹，不可以對師父這樣！」老師音量提高的輕輕的責罵。

「我喜歡師父嘛！」小女孩嚴正的駁回。

「那我們是同學哦！」「對呀！」她笑得更開心。

小女孩有多重學習障礙，發展的智力緩慢了些，國中申請「在家自學」。我的陶藝老師，瑱的媽媽，安排她學習的科目，有彈琴、勾毛線、作陶藝等等，訓練孩子的手藝，也希望日後她能自立，用雙手養活自己。

五月十九日，老師第一次把瑱帶來。多次從她口邊得知有個「特殊的女兒」，不忍詳細提問，多半是靜靜地傾聽，一位母親的「心智成長歷程」。

「李小妹妹，把你的作品拿出來，我幫你拍照。」瑱拿出她剛完成的有捲髮貼畫的小陶罐，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讓我拍照。

第一次見面的我們，就像「同學」笑聲不斷，年紀一個十五，一個五十，瑱完全不怕我，只要我的左手空下來，她馬上牽住我，像圈護一隻她喜歡的「小動物」。學陶的同伴說：「你一定是某些磁場，和李小妹妹相同。」

午餐，李小妹妹吃麵，這是她早上幫忙資源回收的「獎勵」，我們吃著簡單的三明治。瑱又跑過來貼著我，用她不甚清楚的話語：「師父，我喜歡你。」「李小妹妹，我也很喜歡你。」屋外的雨聲稍稍歇息了，涼風吹進來，我們巡視今日剛完成的作品，數著茶蓋上「十九朵花」，恰恰是我與瑱認識的日子。

「一切寶華，隨流右轉，自然演出佛法音聲……」這是華嚴入法界品卷六十，顯現佛國，萬種奇樹寶華，在水岸流轉的勝景。剎塵、須彌皆映現如來影像，皆是金剛為寶地，香華為流水。這佛的淨土，完成的起點在於：「誓願不捨，入於世間」，不推卻在人間的職責，不忘失對一切眾生的悲憫。

十九朵花，預言這段「忘年情誼」。小王子的星球在B612，華嚴的淨土在毗盧遮那佛的心尖，而佛的心房分秒都在聆聽眾生的苦與淚。

如果你嚮往淨土的無憂，那麼，別遺忘你的「誓願」；如果你羡慕百華香樹的水岸，那麼，在人間行走，請帶著你的勇氣，跨過荊棘之路。「入於世間，不染世間；愛著眾生，不貪著眾生」。

瑱純真的笑容，為我上了一堂課。

風靜雨停，抬眼，才驚醒，山邊的疊翠，有一種出奇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