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YPE開啟,連線,咱家的視訊拜年啟動!老妹全家聚在鏡頭前,先拱手作揖互道新年恭喜一番,緊接著,好戲上場。小外甥女舉著自製的大紙板,像模特兒走步般緩緩穿過鏡頭,紙板上除了六個空格,下方還寫著「下定離手,願賭服輸」。是的,一年一度視訊擲骰子遊戲莊家已就位,我們隔空玩樂怡情,拜科技之賜,在歡笑叫喊中,彷彿漫步雲端,傳送台灣的暖陽以及節慶歡樂,令零度以下的溫哥華寒氣不再。
前幾日,與一個醫生朋友聊天,赫然發現,原來視訊已在醫療上協助家屬與醫生做溝通。醫生朋友解釋,許多臥病在床不能言語或行動的病人,通常由家屬聘請專業看護長期照護,但有時必須做重大的醫療決定時,因家屬上班或居住在異國而聯繫不便,因此,他會先向探病家屬取得手機或平板通訊方式,透過視訊連線,不僅可以仔細向家屬說明病情,甚至可以在護士的見證下,隔空簽署急救或醫療同意書。當然前提是,已事前與家屬取得共識,同意「隔空醫囑」。
關鍵時刻,視訊適時發揮了大作用,孝不孝順先別急著論斷,救人優先。家務事旁人難說分明,醫生尤其最怕遇到家屬意見分歧,且爭執點常常不在醫療本身,而在身後事的處理。朋友笑說,同意視訊醫療解釋並非每個醫生都樂做,因為確實增加了工作量,但能夠透過不同方式取得家屬的理解,他還挺樂在其中。
雲端兩字看似溫暖,軟綿綿暖呼呼的,卻飄散著寂寞氣息,年節無法團圓,只得雲端拜年;家人無法守在床榻,只得盯緊視訊叮咚傳來立即的病情,但無論如何都要感謝科技,它遞補生活裡的某些不足,儘管寂寞。電影《雲端情人》(h e r)裡,男主角西奧多愛上會出聲的人工智慧作業系統,代號莎曼珊,漸漸在生活中產生依賴感,他哭,他笑,他在街道與手機螢幕狂舞,他夜裡與她互道晚安,任誰看了,都知道他熱戀i n g。
但在現實生活裡,他的職業是書信師,專門為不會寫信的人撰寫文情並茂的家書或情書;他的婚姻並不順利,面對太太無話可說只得離婚收場,電影透露出現代人的矛盾,不會寫信而找專人代筆,街道上人群看似擁擠,卻互不看一眼,互不對話,只專注著螢幕另一頭的雲端人,個個彷彿人際疏離的遊魂。
「雲端」兩字再如何浩大無垠,儲存在雲端的資料再怎麼貌似自在優雅安全舒適,卻隨時可能被駭,甚至來不及備份,即因作業系統更新,一切付諸流水,如我正在使用的i P h o n e4配不上i o s7,如雲端情人莎曼珊一升級便謝謝不聯絡。
儘管我熱烈擁抱科技,心裡卻清楚明白,雲端拜年或視訊醫囑不過權宜之計,我想念外甥女奔跑著向我撲來,大聲呼喊緊緊環抱住的親暱甜美;病榻的老人一定也在等待握住一雙有溫度的親人之手。雲端呵雲端,何時能給一個真實的擁抱,一個可依靠的肩膀?(本專欄隔周四見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