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前幾天參加了小學同學會,她在臉書貼了一張團體照,每個人都舉起V的手勢,可惜照相的人顯然技術不太好,距離太遠不說,影像又模糊不清,導致看不出來每個人的臉上究竟做了什麼表情。
最近真是同學會的旺季,舉凡小學國中高中大學的同學會都不約而同地辦了起來,也許該謝謝臉書的功勞吧,原本在地球早已消失滅跡的朋友,居然一一地都在臉書上浮了出來,S不得不在過往模糊的記憶盒子裡翻出幾張泛黃的照片,然後一一在臉書上舉辦認名大會,好證明自己真的和這些陌生人曾經一起同窗數載。
「不過到了同學會現場還是生疏得很,看著大家這麼的熱絡,猛喝飲料吃點心的,自己真恨現在還是這麼的不擅於交朋友,更不喜歡說話。」S拿了一堆名片展示給我看,其中不乏上市上櫃公司高階主管,律師、醫生、鄉民代表等頭銜,看得我眼花撩亂的,彷彿S的身分一下子從小公司會計晉升為上流社會的名媛。
「看來老同學們都混得很不錯,同學會現場就談成了幾筆生意呢!」S看起來還頗沾沾自喜的,不過聲音聽起來有幾分忌妒幾分落寞。
S是個活潑率真的女子,我們常喜歡利用上班空檔溜出去喝個下午茶聊聊是非,即使是一個鐘頭也好,說完之後好像噴洩了一肚子烏煙瘴氣,總覺得回去上班的精神又振奮不少。
今天她似乎若有所思,不再那麼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我說起自己的芝麻綠豆小事,她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著,我當然看得出來她有心事。突然她含著淚說自己過得好糟,怎麼來參加同學會的同學都可以這麼的風光,只有她一來沒結婚二來連個像樣的頭銜也沒有,穿著五分埔殺價的平底鞋,脖子上繞的圍巾也是三九九元買的,「下一次的同學會,」S說,「我絕對不會再去了!」
去個同學會回來,怎麼S對自己的一切都翻了牌呢?自認生活觸底的感覺多像我前幾天看的這部《伴娘我最大》呢?女主角Annie的生活也觸了深深的谷底,蛋糕店因為經營不善而倒閉、無法脫離小姑獨處的處境、車子的後車燈壞了卻沒餘錢修理,而從小到大的好朋友Lillian準備步入禮堂,又結交了一個有錢的豪門太太Helen,Helen擁有的一切,看起來又正是Annie最欠缺的條件。
這是部披著喜劇外衣,內裡其實卻很酷很真的一部電影。剛好我的右車燈也是壞的,當別人的車從後面撞上來時,我該一味的怪罪他人嗎?是自己沒有在該好好修理缺失的時機好好修補自己,當對方使你受傷時卻又怪罪他人的傷害,這樣到底是誰先犯下的錯?未做到警示對方的責任,怎麼可以埋怨自己世界的崩毀呢?
本來S的知足善良是我最欣賞的特質,她的生命本也擁有自己獨特的光彩,蘭心蕙質的她總是自然而然的為他人帶來暖意,但此刻我說起這些優點時她只是低頭不語。是不是其他人的優渥條件常讓我們暫時將自己輕易的看扁,因而忽略了真正使我們自己跌入生命谷底的真正原因呢?
Annie不是不努力,只是努力沒能得到相對回報罷了。參加同學會的每個人是不是真的擁有光鮮亮麗的人生,S和我其實也不是一定要知道的。自己夠不夠勇敢,夠不夠積極,能不能在後車燈壞掉時就馬上找到車廠修好,能不能讓自己正視生命的獨一無二,然後在每次的同學會時能珍惜彼此在一起的福分,如果以上答案是肯定的,那就足夠了。
還有是,當我們很寂寞很哀傷時,面對真正的好友根本不必刻意以笑容掩飾內心的脆弱,更不用倔強地拒絕表現內心的忌妒與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