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隨喜--范蠡的生命高度

薛仁明  |2013.0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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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句踐世家〉一卷的主角,當然是句踐。《史記》寫句踐在范蠡的輔佐之下,前後二十餘年,不僅復國,還在徐州大會諸侯,完成霸業,於是范蠡功成身退,從此飄然遠颺。接著,太史公又敘述句踐後繼者之種種,也交代了日後越國的興衰。到這兒,這卷書,理應結束了。孰料,太史公竟來個回馬槍,逆鋒折筆,重新又寫起了范蠡。

這樣地回鋒,這樣地起筆再寫,當然是因范蠡這人實實地太過厲害;不多記些,哪行呀?!

范蠡的厲害,在於他其人如天……

其人如天,因此,凡事可不沾不滯,可全無世俗人情的黏著與糾纏。因不黏著,故范蠡擅於迴身轉圜,最有能耐在關鍵時刻就啥也不猶豫地抽身而出,那乾淨俐落,簡直像甚麼事也沒發生過,嘖嘖!當范蠡為「上將軍」,句踐也霸業已成,理當享榮華、受富貴之際,他既不志得,也不意滿,更不貪不戀,只是心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他像個無事之人,只自知「大名之下,難以久居」,又知「句踐為人可與同患,難與處安」,因此,二話不說,立馬走人。

這一走,渡海赴齊,從此,改姓換名,「耕於海畔,苦身戮力」。沒多久,非但營生致富,且更賢名遠播。齊人聞之,欲聘為相,范蠡只喟然嘆道,「居家則致千金,居官則至卿相,此布衣之極也。久受尊名,不祥。」於是,歸還相印,盡散其財,再次引去。

後頭那六字,「久受尊名,不祥」,最是了得。一方面,這是過來人說過來話;范蠡比誰都清楚,富貴榮華,到底是啥回事。可另方面,這又是他一向的生命高度;他向來站在天的角度看人觀世,所有的成敗得失,遂都有異於常人甚至令人凜然的透徹與瞭然。

因此透徹與瞭然,於是,又有陶朱公次子殺人的故事……

范蠡去齊之後,止於陶,「致貲累巨萬」,世稱陶朱公。其次子在楚地殺人被捕,陶朱公欲遣少子攜重金前往營救。怎奈,長子因愛弟心切,兼又責任心重,遂苦苦相請,甚至以死要挾,必要擔此重任。這時,其妻又一旁苦勸,不得已,陶朱公只好放手,聽任長子赴楚。

長子赴楚之後,因自幼經歷艱苦,頗知生計之難,更知錢財來之不易,於是,對所攜之千鎰重金便多有珍重,甚至頗有吝惜。結果,正因這惜吝之心,惱怒了陶朱公請託之人,最終營救不成,遂只能帶著二弟的遺體回返陶地。

返陶後,「其母及邑人盡哀之」,獨獨陶朱公笑著說,「吾故知必殺其弟也」;事實上,長子「非不愛其弟」,只因「少與我俱,見苦,為生難,故重棄財」;至於少子,則因「生而見我富」,「豈知財所從來?」故即使千鎰重金,都必然毫無惜吝地「輕棄之」。早先,之所以遣少子赴楚,正緣於「能棄財故也」;可這點,長男偏偏就斷乎難為,「故卒以殺其弟,事之理也,無足悲者」。

這「事之理也,無足悲者」,其清楚明白,已毫無黏著與糾纏;其不沾不滯,也全無情緒干擾,老實說這也幾乎是不近人情了。可最後「不近人情」的陶朱公,又撂了一句,「吾日夜固以望其喪之來也!」

「吾日夜固以望其喪之來也!」會說出這話的人,到底是怎麼樣的一種生命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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