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我喜歡沿著忠孝東路,走過大大小小的巷弄,一方面散步,一方面欣賞巷中的各式商家,其中以餐廳和小咖啡館居多。有時看上一、兩家咖啡店,心想哪天有空時,一定要去喝杯咖啡,待下一次去時,卻惆悵地發現店家已易手。
在都會鬧區的巷弄似乎最適合開餐飲店,畢竟房租不似馬路旁昂貴,而且用餐的人多半也喜歡鬧中取靜、或有個漂亮小前庭的環境。所以我們在捷運出口巷內的住家附近,就開了三家日本拉麵店、數家早餐店、兩家自助餐、素食店、著名的北京烤鴨餐廳、咖啡館、酒吧、居酒屋、燒烤店,巷尾還附帶兩家入夜後人聲鼎沸的百元快炒。
在這麼多時髦熱門的店紛紛進駐時,沒多遠的一家早餐店仍維持著一、二十幾年不變的樣子,這家沒有店招的小店,賣著自製的中式早餐:豆漿、米漿、油條、饅頭,以及清粥小菜。
早餐或消夜吃清粥小菜是件再自然不過的事,也是還沒到都市生活的我,最熟悉的飲食。記得讀中學的時候,有一段時間,哥哥一位讀彰中的好友常來我家借宿,一起讀書;那時晏起的母親已不管我們的早餐,於是由我主動負責。早起讀書的我,先洗好米用電鍋煮粥,約莫六點半,巷口便傳來幾聲老人低啞的叫賣聲:「豆腐!」
我匆匆拿著一個碟子下樓,跟著鄰居的婦人們圍在老人賣豆腐的推車旁,老人還兼賣剛炸好的油條。我買了一方板豆腐,淋上醬油膏;油條剪段,配上醬菜,一、兩碗清粥下肚,幾個學子便精神飽滿的出門上學去。
為了溫暖遲歸旅人的胃,入夜後,彰化火車站前也有兩處賣清粥小菜的固定攤位。深夜,工作告一段落的父親,有時會偕我一起出去「喝」碗清粥;面對各式的配菜,常讓我難以挑選,因為至多點個三、四道,大概就是胃容量的飽和,而光是蛋,就有鹹蛋、荷包蛋、煎蛋、蔥花蛋、皮蛋數種;要點豆腐乳還是肉鬆;地瓜葉或莧菜;海帶或豆皮?總是嘴裡吃著、眼裡還不斷盯著攤上的小菜。清晨或深夜都有清粥可喝,日子總是暖暖的。
結婚後搬到了目前的住處,在住家附近的市場邊,發現一家賣清粥小菜的攤子,由兩個中年夫妻一起看顧,他們賣的清粥加了地瓜,菜色大致也是醬菜類、炒青菜、滷的或原味豆腐,每天清晨五點半開賣,因是租用商家的騎樓,十點過後就準備收拾。
那時,我每天九點左右送孩子去上半天幼稚園,有時轉往市場,多半會前去吃碗地瓜稀飯,點幾樣不太貴的配菜,年輕主婦的我,就以這樣的早餐犒賞一下自己。幾年後,隨著賣吐司、奶茶西式早餐店的興起,這個賣清粥小菜的攤子也不知何時消失了。
後來我無意間在住家附近一家沒店招、賣著自製的豆漿、米漿早餐店,發現他們店內兼賣清粥小菜,他們的粥裡加了麥片,小菜則放在自助餐台上,幾個鐵盤裝著,多數的菜看來都是醬油加得太多。但有空或早起時,我仍會興致勃勃地上門點半碗粥,配上現煎的一顆荷包蛋、餐台上的炒苦瓜等兩樣青菜。由於生活的步調太匆忙,前去小店吃一頓這樣的中式早餐,於我實在是一種享受。
有一天,我又上門,一看餐台是空的,愣了一下,掌店的老婦告訴我,他們已經不賣稀飯了。我轉身而出,想著在行色匆匆中,又有幾個客人會坐到這家位於捷運站出口後方的小店,悠哉地,吃頓清粥早餐呢?
越月,我經過這家傳統的早餐店,赫然發現它已完全改頭換面,而且掛上鮮明的店招:「╳師傅足體按摩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