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她陷入了人生的困境,苦苦地撐著,眼淚往肚子裡吞。
所有家計的負擔,由她獨自扛起,省省省,她把每一分錢都省下來。丈夫說,要到大陸學中醫,她給了錢;兒女讀書、寄宿要錢,女兒到英國進修要錢;奉養公公要錢,她不曾有過怨言。然而,所有的辛勞抵不過丈夫的背叛。
丈夫外遇,在大陸有二奶。小姑小叔自私,不肯照顧公公。感念公公對她的好,她甚至願意付出四百多萬,重建房子。這兩年她的身體不好,到台北女兒處養病,委請小叔代勞照料公公,怨言頗多。
後來,她發現,小姑說長道短,對外稱揚丈夫的二奶是如何地美麗能幹,小叔則謊稱他買了什麼家具給公公,公公死要面子,不肯為她說實話……外界的傳言沸沸揚揚,謊言居然取代了真相,叫她如何能平?
原來,委屈無法求全,多年的隱忍並沒有帶來她想要的一切,太不值得了,她簡直裡外不是人。她終於發現幾十年來,自己只是一個傻子。已經長大的兒女出來挺她,跟她說:「媽媽,您這樣的身體已經不能再繼續伺候阿公了,必須要好好調理。您要愛自己,您忍心讓我們沒有媽媽嗎?」丈夫中醫早已學成,花了她五百萬,無條件簽字離婚,還說:「我們家的福分就到此為止了。」總算說了一句良心話。
宋琬曾有一首〈渡黃河〉的詩:
倒瀉銀河事有無?掀天濁浪只須臾。
人間更有風濤險,翻說黃河是畏途。
黃河就像銀河般的傾瀉,來往的船隻能否安然渡過呢?濁浪想要掀翻青天,也只在片刻的工夫。其實世間還有更為險惡的風濤,人們卻反而說黃河是艱險可怕的路程。
人間波濤險惡,更甚於涉渡黃河的艱難險阻……
畢竟紅塵滄桑,有太多不忍卒說的苦痛。
她還是捨不得把錢花在自己身上,她說:「我不要虧欠任何人。」她的長官跟她說:「妳又如何對待自己呢?」
是的,她最虧待的是自己。
現在,她開始參加旅遊團,出國去玩。日子變得不一樣了。
多年不見,昔日豐腴的她瘦了一大圈,她說:「因為得了C肝,正在治療。」我認為,其實是她這些年來過得太苦了。
讀大學時,她曾到哲學系教授那兒算過一次命,教授說,她的晚運極佳。彼時青春年少,哪裡把這話當真呢?看來,如今卻都應驗了。兒女都優秀而孝順,這真是天大的福分,畢竟不是人人都能夠擁有的。
一切都已雨過天青,未來的日子一定會更好,她可以歡喜做自己,欣賞到更為繽紛的夕陽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