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李思嫻
滿屋子的回憶。畢竟父母在這兒住了二十多年,從年輕力強到垂垂老去。
當父母皆已相繼遠逝,兒女都有自己的住處,舊居遲早要易主,只是大家都很捨不得,一再拖延,竟也過了三年多。如今終於轉手,在新屋主搬來之前,我們必須整理清空。有形的物品,能送的送,能丟的丟;無形的回憶,卻怎麼都無法被徹底抹去。
我常落寞地坐在那兒,名為整理,卻進度極緩,每一樣東西的背後都有它的故事,牽扯到歲月和人,割捨也就加倍地不易了。
滿壁的書櫥,幾千本的藏書,十多年前當我遷出居處時,這些書並沒有帶走,陪伴著父母度過黃昏的歲月,據說,有不相熟的人來,還以為是教授的家,其實爸爸是公務員,我也只是個國中老師。也曾聽說,有一次鄰居來,陪同的兒子不勝欽羨地說:「能讀這麼多書,真好!」想來那兒子也是個愛書人。
當我們茁壯,父母隨著衰老,這是個不爭的事實,我心中惆悵,卻也無言。
父母的房子充滿了書香,其餘的陳設都簡單。這樣的風格,我們都傳承了下來,大家的屋子沒有金玉滿堂,卻有書香滿室。
記得我的好友來玩,感想是:過於寒素;我卻覺得各有所愛,一點也不自卑呢!
吳嘉紀有〈自題陋軒〉的詩:
風雨不能蔽,誰能愛此廬?
荒涼人罕到,俯仰我為居。
遣病一籬菊,驅愁數卷書。
款扉誰問訊?禽鳥識樵漁。
連落雨寒風都遮蔽不了,有誰會愛這樣的小屋呢?荒涼的野地,人跡罕至,這狹窄的小屋,就是我居住的地方了。為我打發病中的時光,有籬旁的小菊,驅除愁悶的,則有手邊的幾卷書。柴門輕叩,到底是誰來探望啊?原來是禽鳥前來看我了。
讀來,這陋軒裡瀰漫著詩意呢!
我家沒有這般簡陋。樸實無華,倒也是實情。
坐在這個充滿了回憶的屋宇,想起父母的養育和疼愛,唯有深深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