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古說今】曹雪芹送的禮─比鑽石更珍貴

楊奕成 |2013.0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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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壇上,向來「橫眉冷對千夫指」的魯迅,在其《中國小說史略》裡提及《紅樓夢》時評道:「經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闈祕事。」因著個人身分的不同,領悟自是不同,而這也是經典比鑽石更珍貴的地方。身為一位教師,我從《紅樓夢》領悟到:在教學的這條路上,要創造師生雙贏的佳績,僅靠單方的努力,仍是枉然的。

俗云:「紅花全仗綠葉扶持。」在《紅樓夢》第三十九回李紈便對平兒道:「有個唐僧取經,就有個白馬來馱著他;劉智遠打天下,就有個瓜精來送盔甲;有個鳳丫頭,就有個你。」假若在教學的這條路上,只有全力以赴的老師,而沒有好學的學生,如何能成其圓呢?

常常我總是允許學生以「最快的速度」將五臟廟祭妥;然而,有天在課堂上,有位「小姐」(如此的稱呼,乃因我無法相信她來教室的目的是學習),翹著她的那雙美腿,一邊把玩著手機,一邊享用她的午餐──教室對她而言,等同於餐館,而她那優雅的模樣,也恰似在享受下午茶時光。

真的,這是我們的大學生,當大學已然成為「基本學歷」時,這些公子與小姐來學校,竟然不為學習,而是來吃早餐或午餐;更有甚者,連晚餐也一併上桌,「天長地久有時盡,此餐綿綿無絕期」,那麼出了校門之後呢?學歷不過是個幌子;進入職場之後呢?醜態百出。

此情此景,我不禁想起了《紅樓夢》的薛蟠──寶釵的哥哥。他的母親也是望子成龍的,送他上學堂讀書;不過,他總是「三日打魚,兩日曬網」,「卻不曾有一點兒進益」。因此,生活中便鬧出一籮筐的笑話,第二十六回寫道:薛蟠看到一本春宮兒,畫的著實好,便說:「上面還有許多的字,我也沒細看,只看落的款,原來是什麼『庚黃』的。真好的不得了!」寶玉心裡納悶,那是何許人也?搞了半天原來是明朝著名的畫家──唐寅;但薛蟠竟然不知道,他的學究竟上到哪兒去了呢?

另外,第二十八回在大夥歡聚的酒席間,寶玉提議行酒令以助興:「如今要說悲、愁、喜、樂四個字,卻要說出女兒來,還要註明這四個字的原故。」薛蟠答道:「我不來,別算我。這竟是捉弄我呢!」後來,他拗不過眾人,便做出了「女兒悲──嫁了個男人是烏龜」、「女兒愁──繡房鑽出個大馬猴」的諢句,接著又不慚地唱道:「一個蚊子哼哼哼……兩個蒼蠅嗡嗡嗡……」他說自己唱的是「哼哼」韻兒,引來眾人喊道:「罷!罷!罷!」

我不知道,那些把教室當餐館的公子和小姐們,將來踏入職場之後,會不會就是薛蟠借體還魂呢?看看目下不堪的情景,又想想多年前,我在課堂上提到黃春明有篇小說叫〈看海的日子〉,結果期末考卷上竟有人寫成了〈抗癌的日子〉,簡直令我哭笑不得;還有一次,在一○一參加跨年活動時,當花火開滿天,大夥兒情緒沸騰到極點時,突然聽到旁邊有個高中生,天真地問同學:「喂!ROC是什麼意思啊?」我頓時笑容凝結成霜。

《禮記‧學記》寫道:「學,然後知不足;教,然後知困。」唯有師生皆能從教與學的過程中精益求精,方可創造雙贏的佳績。假若不能,我也從《紅樓夢》學得了如何在心態上做調整。第三十六回便寫道:寶玉希望將來的某天,他死去時,大觀園裡眾姐妹們哭他的眼淚流成大河,然後把他的尸首送到那鴉雀不到的幽僻去處,隨風化了。那麼他便心滿意足了;然而,當他領會梨香院裡唱戲的齡官那日在薔薇花架下所流的淚,竟是為心上人──賈薔所流的,故而有了「從此後,只是各人得各人的眼淚罷了」的體悟。

真的,人不可能跟所有的人都為友,老師也不可能獲得所有學生的認同;不過,只要有某幾位學生受教,我便如同得到了他們因情而落的淚,那淚比鑽石更珍貴,比星空更迷人──這是兩百多年前的曹雪芹教給我的,我帶著這分無比珍貴的禮物,行走在教學的路上,沐浴著多變的晴雨時光,永不沮喪也永不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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