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詩話】 楊廣‧詩人暴君

吳東權 |2013.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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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楊廣」這個名字,也許陌生,但說他就是「隋煬帝」,大家一定很熟悉。

楊廣是隋文帝楊堅的次子,歷史上貶多褒少,甚至將他與暴君秦始皇並列,說他弒父殺兄篡位奪權,耽溺奢侈窮兵黷武,廣興土木起西苑、建離宮、通濟渠、築長城,勞民又傷財,在位十二年,被宇文化及所弒,得年五十歲。

其實,楊廣在位期間,也有不少政績,如開創科舉取士、修建東都洛陽、鑿通運河、開發西域、打通絲綢之路、用兵開疆拓土,統一大江南北等等,而且還重視圖書保存,喜歡與群臣吟詩唱和,留下不少詩文,堪稱一代詩人。

文史學家鄭振鐸說他:「雖然不是一個很高明的政治家,卻是一位絕好的詩人。」他的詩收在《全隋詩》中約有四十多首,另有文集五十五卷。

自漢晉以來,詩人多寫四言和五言詩,楊廣開始寫了不少七言詩,〈迷樓歌〉、〈江都夏〉、〈泛龍舟〉、〈白紵歌〉等,詩裡都有很雋永的句子,予人耳目一新,如〈東宮春〉云:「洛陽城邊朝日暉,天淵池前春燕歸;含露桃花開未飛,臨風楊柳自依依。小苑花紅洛水綠,清歌婉轉繁弦促;長袖逶迤動珠玉,千年萬歲陽春曲。」這首詩在當時就受到文人的刮目相看。

在楊廣之前,很少有詩家試圖創作七言樂府,只有他才足力逮,敢予創新,而且揮灑自如,獨樹一幟,另如〈樂府江都宮樂歌〉云:「揚州舊處可淹留,台榭高明復好遊;風亭芳樹迎早夏,長槔麥隴送餘秋。淥潭桂楫浮青雀,果下金鞍躍紫騮;綠觴素蟻流霞飲,長袖清歌樂戲州。」

他的這些樂府詩歌,形式上巳經十分接近七言律詩,為後代詩人開闢了一條「詩路」,猶如他出巡張掖,打通西域,開闢「絲路」一樣,後人甚至尊稱他為「七律之祖」。

至於他的五言詩,尤為一時之選,如〈夏日臨江〉詩云:「夏潭蔭修竹,高岸坐長楓;日落滄江靜,雲散遠山空。鷺飛林外白,蓮開水上紅;逍遙有餘興,悵望情不終。」這首詩前面寫人,後則描景,遣詞對仗,自然貼切,都被群臣譽為不朽之作。

另有首五言詩〈望野〉云:「寒鴉千萬點,流水繞孤村;斜陽欲落處,一望黯消魂」,寫景襯情,引人遙思。此詩傳到宋代,被詞人「山抹微雲學士」秦觀所欣賞,把它剪裁嵌入〈滿庭芳〉一詞中,改成「斜陽外,寒鴉萬點,流水繞孤村,銷魂。」誰也不知道秦觀這幾句好詞,原來是抄襲楊廣的〈望野〉。

唐代詩人張若虛,以一首〈春江花月夜〉享譽詩壇,事實上楊廣早已吟有〈樂府春江花月夜〉兩首詩,其一云:「暮江平不動,春花滿正開;流波將月去,潮水帶星來」;其二云:「夜露含花氣,春潭漾月暉;漢水逢遊女,湘川值兩妃。」這兩首詩句句不離題旨,繞著春、江、花、月、夜打轉,可圈可點。

這位暴君詩人,可惜性情凶戾善妒,唯我獨尊,見不得別人好處。唐人劉餗撰《隋唐嘉話》中指出:「煬帝善屬文,而不欲人出其右」,司隸薛道衡以詩著稱,名句「空梁落燕泥,暗牖懸蛛網」,為眾所傳誦。因此隋煬帝極為銜恨,藉故殺之,並咒曰:「更能作『空梁落燕泥』否」;另有著作郎王冑,有詩句「庭草無人隨意綠」,也膾炙人口。某日煬帝作〈燕歌行〉詩,群臣文士皆和之,獨王冑不和,帝更銜恨了,遂藉故誅之,煬帝誦其句曰:「『庭草無人隨意綠』,復能作此語耶?」

心胸如此狹窄的人,縱然才華再好,歷代文人還是不敢與其為伍,因此詩壇上並無楊廣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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