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陽光靜靜撒落剛換上新裝的荷,浮雲悠遊湛藍的天空,醞釀夢的色彩、聽成風的顏色,那蓮葉形成的海,交換可以遠眺思念的位置。
時間以參加盛宴的節奏,停駐在初綻新荷的潭上,沿著水花四濺小溪,在草地間尋索。一個遠離家鄉的旅人,在潭邊撿到填滿記憶的底片,以及水波盪漾開來的風景。蛙鳴魚游,如何分辨的笑靨還是風的孤度,記住的是那一朵朵熟化為人身的花姿。
第一次看見蓮花,便有一種驚艷的悸動。「接天蓮葉無窮盡、映日荷花別樣紅」。蓮花之脫俗是眾所皆知的,而蓮之美在於自然脫出的非凡氣質及高尚優雅的姿態。
青翠挺直的莖幹,嫣紅粉然的花瓣,十分地簡潔清麗,飄逸出塵。那婉柔清雅的丰采中,自有一股翩翩如仙的冰肌玉骨。娉婷俏立中自然流露著卓越不群的氣質,靜默不語如處子,獨抱幽香似隱士。蓮花於溫柔的花色與凌波的丰采裡,帶著別於凡俗的耐人尋味。而那縷似有若無的花香,正是要人去細細品味它的芳澤,領略它的風華,體認她的內蘊精華。而我在愛蓮的心情下,寧願化身為青葉田田,環繞著一池嫣紅如夢似幻,虔誠而愛慕,如此一親芳澤,了無遺憾!
如同聊齋裡的「荷花三娘子」,那篇雋永動人的淒美神話,敘說人與花相戀的故事。仙凡的阻隔與人花的愛情,似乎一直是千年不變的陳述,偶動凡心的仙子總是在緣滿之際,毅然割情絲脫身仙去,留下令人愴的遺憾。
雖是千篇一律的情愛,雖是一成不變的缺憾,彷彿披了層美麗的輕紗,霧濛濛地迷惑住每一顆愛美的心;再纏以情愛柔絲,深深縛繫人心深處,而為它著迷傾倒不已。蓮花之予人丰姿,不也正如情愛神話般溫柔挑逗人心、扣住心弦。
然而,蓮花仍是履塵的仙葩,在神話中托生,在凡人眼底如仙若靈,也在我的讚賞傾愛之下花開花落,歲歲年年。直到有一天,我在寶相莊嚴的佛陀座下看見它,呵!它的另一番風貌。自此,那愛蓮的戀慕之心與神話中的癡迷遐思,俱昇為另一種更加虔誠靜穆的情愫。
蓮現佛座。蓮花,應是西方淨土飛下紅塵的朵朵彩霞!剎時,我才恍然明白,那第一眼的驚艷之感正是來自遙遠記憶的一股熟悉,之所以愛蓮、戀蓮、近蓮,不也就是遙盼西方淨土的心境反映?幾番的徘徊凝住、莫不是遊子歸鄉的殷切期盼?眼底張望的是蓮,心底想的卻是佛啊!蓮就是佛,佛即是蓮,萬萬千千的蓮亦是千千萬的佛,只是在烈火苦海,如何尋得一瓣蓮舟載我歸航?
不管蓮是佛或佛是蓮,也不求成佛或成蓮,我只自己在蓮花色明淨中探見如來真義,一片真誠善良的西方世界已在心中滋長。正是──「佛在靈山莫遠求,靈山只在汝心頭;人人有個靈山塔,好向靈山塔下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