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在台南偏遠的山腳下一所國中教書。
山居的歲月寧靜,我整天在課堂上和學生們攪和在一起,不知韶光已如飛的逝去。
學生們都太有趣了,天真、毫不掩飾,直言無隱,我的日子好像不在教書,而在陪伴他們成長。
周遭的環境清幽,舉目四眺,大凍山的蒼翠直逼眼前,我想起,泰戈爾有一首小詩,是這麼寫的:
這高山像一朵花,
小丘陵是花瓣,
它們正一起啜飲日光,
不是嗎?
詩人的善於發想,果真讓人驚嘆。這般高壯的山,也可以想像成大地美麗的花朵。陽光也如美酒,讓高山、丘陵一起開懷暢飲,不酣醉,也難吧!
因著地利之便,我們在假日裡爬山的爬山,郊遊的郊遊,年輕就是美好。
也因為臨近關子嶺、碧雲寺、仙公廟,也有不少人去尋幽訪勝。
有一次,我有個同事去了關子嶺,拜訪詩人陳秀喜,盤桓了半日,方才回來。聽說是跟詩人的晚輩相熟,得知詩人來此,特地前去相會的。回來以後,卻跟我說:「下一次,一定要記得也帶你去,你們寫詩的人,談起來,一定會更開心。」
可能也由於忙,加上詩人並未長居關子嶺的別墅「笠園」,後來此事不曾再提起,幾年以後詩人故去,終究是緣慳一面。要說遺憾嗎?也有一些。
我喜歡山居的日子,彷彿離紅塵遙遠,是非不到,也是清福。
我在安靜裡閱讀,讀我喜愛的詩詞,也和朋友們騎著自行車四處去閒逛。平日也騎自行車到學校教書,鄉下的馬路寬平,加以人車都少,騎來也頗為輕鬆自在。只是,我經常漫不經心的,有一次騎著騎著,就突然發現怎麼會騎不動了?原來是騎進土堆裡去了。更糗的是,到了學校,還有人跑來問:「你是怎麼了,騎到土堆去?」
那段日子裡,我讀了不少書,包括莎士比亞全集。莎翁巨著,果然令我受益不淺。真是溫馨的時光,讓人時時懷想。
我住白河的歲月長達十多年,也幾乎以為自己就要成了「山裡人」,後來離開了,回到萬丈紅塵的台北都會,我的心裡卻依然留有山的影子。
此後,不管我走在哪裡,即使是在熱鬧的一○一,在繁華的街道,我依舊覺得彷彿我的靈魂遺留在山裡,唯有回到山的懷抱,我才能覺得安心。
山中去來,果真美如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