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不完美，

但與丈夫相伴終生

據她說，幼年家貧，她經常背著小十歲的弟弟下地、挑水、搓麻繩；而那些操勞的痕跡一輩子留在骨節粗大的雙手上。那年歲，女孩子沒有資格上學讀書，她硬是偷偷學會了寫自己的名字「顧義美」，儘管這三個字筆畫很多，結構複雜。同樣是女孩子，我從幼稚園到大學，一年也沒少讀，都是出於她的堅持。盼到我大學畢業，老娘親穿上最好的旗袍，慎重其事參加我的畢業典禮，並且向祖先焚香祝禱報告：「我們符家千百年來終於出了一個女狀元。」

她對教育的缺憾，在女兒身上得到了補償。

和老娘親同齡的人，都與戰禍同步成長，她從小訂親的未婚夫離家從軍，眼看黃花大閨女熬到二十歲，拖到大陸變色前二年，未婚夫才趕回來娶她。我問她，婚前見過嗎？她回答：不管對方是圓的扁的，還不是一樣要嫁！在現代人看來，這種婚姻怎麼可能幸福持久？然而，她與我的父親相守相伴六十多年，不離不棄，心甘情願。她的一生只有一個男人——我們的老爸，她口中的「老頭子」。

脾氣不完美，

但博愛分享結善緣

老娘親脾氣急、自律嚴，對子女管教也嚴格，我們從小沒少挨打挨罵，成年後卻常常依偎在她身邊，共同回憶童年。嘴上開玩笑說會記仇，心裡卻明白，若不是她的言教身教，就沒有今天四個兒（媳）女（婿）、六個孫及外孫子女、二個外曾孫女的枝繁葉茂，家庭和樂。

老娘親的另一不完美，是對自己太苛刻，到了老年可以享清福時，仍「毛病」不改，好吃的好用的，不是留給子孫，就是分享鄰居朋友。老娘親受朋友之託，先後代為照顧過六個孩子，住在我們家，做飯給他們吃，幫他們洗衣服，下雨到教室門口送雨傘雨衣……其中一個，在她生病住院時，特別從屏東趕來侍候湯藥。

我們兄妹的僑生同學過年過節回不了家的，都被老娘親收容，打地鋪睡了一屋子。有一個從那時候開始跟著我們喊「媽」。

性格不完美，

但體諒兒女心豁達

老娘親的不完美還包括太獨立自主：晚年不願請幫傭，也不願意與子女同住，連去醫院看病都是掛號、就診、批價、拿藥自己搞定，我們每次說要陪伴，都被她拒絕：你們忙，要上班；往返接送浪費時間，沒必要；我還可以照顧自己，你們放心！以至於她去年十一月下旬呼吸困難就醫之前，我們都不知道她已經罹患肺癌，而且屬於末期。

之後一個一個檢查結果出爐，當我們和醫生支支吾吾、遮遮掩掩談到她的病情，她卻豁達地說：「如果我真的得到什麼不好的病，你們不要顧慮，至少也讓我走得清清楚楚。」

就連要離開我們的日子——一月二十八日，也是她說了算！

農曆新年，她很高興的和兒孫一起吃了團圓飯，正月初五，她的呼吸愈來愈吃力，離不開氧氣，又住院治療。隔天早上，醫生要家屬決定是否插管，我們兄妹討論很久，舉棋不定，就當大哥簽下放棄急救同意書之後五分鐘，她似乎也表示贊同，停止了呼吸心跳，也免掉了心肺復甦急救的痛苦。

摯愛母親

願安然往生善處

老娘親走時安詳，沒有痛苦，大家都說她有修，是位有福的老太太。雖然連一句遺言也沒交代，事實上，回想平日的對話，她的心意都已經表達的很清楚了，也相信子女會按照她的意思辦理，於是萬緣放下！

摯愛的老娘親；用一生心血哺育我們的老娘親，願您解除身心勞苦，安然往生善處；願您在西方極樂世界與「老頭子」再續夫妻情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