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大陸青海省位於青藏高原東北部,早在兩萬年前就有人居住,商周時代形成了羌部落,史稱「西羌」,商朝高宗武丁曾出兵征伐,占領青海東部大片地區,與中原政治、經濟發生連繫至今。數千年來,歷經當地酋長治理、外來政權入主,輪替不休。清朝雍正用兵後,由駐西寧大臣直轄管理青海,為建省鋪平道路,民國政府和中共都設省為一級行政區,境內的青海湖是全中國內陸最大鹹水湖,省會西寧有鐵路直通西藏拉薩,是全球海拔最高的青藏鐵路。
追述史地,是追思文學恩師朱西寧先生而起。老師本名朱青海(一九二七~一九九八),在我一九七二年拜入朱府學習之前,先生早以《鐵漿》、《狼》、《破曉時分》等短篇小說集和《貓》、《旱魃》、《畫夢紀》等長篇力作享譽文壇,又擔任國軍《新文藝》月刊主編、黎明文化公司總編輯。我有幸受啟發、聞珠璣,卻不敢請教老師名號來由,謎團至今未解!
但知老師本籍山東,半島濱渤海、黃海,與青海遙去數千里,夫子文筆一揮,即輕鬆聯結山東、青海,天涯比鄰,氣韻意象浩瀚無邊,給人無窮想像空間,真是巧奪天工、丘壑萬千,每每深深嘆服。
我還在世新讀書時,少年投筆從戎領上等兵軍餉的朱老師,從官拜上校退役,自內湖影劇新村搬到景美興隆路轉岔路深處的山邊新居,連棟二層樓的公寓沿著山丘蜿蜒往上,朱府位居核心。我每周六搭公車到興隆路口,步行一公里多抵達山腳。大路到此而止,再前是山嶺阻斷;後來開鑿隧道打通兩端,直通在山那邊的台灣大學後側,每天車水馬龍外加捷運熙來攘往,人口已非常密集,卻埋沒了昔日恬淡的野趣。
朱老師晚上寫作,黎明就寢,近午起床漱洗下樓,夫人劉慕沙老師備妥午餐,邀我共享佳餚。朱老師不愛高談闊論,偶進白酒助興,語調始見昂揚,讓我受益良多。餐畢,移座沙發,閒談、看報、月旦時事,俱都隨興自在,無拘無束。劉慕沙老師是日本文學翻譯名家,名氣和她料理時歡唱高歌一樣響亮,伉儷各領風騷,和衷共濟。朱家三姊妹天文、天心、天衣當時還就讀高中、國中,揹上名校書包,課業繁重,放學回家進門打過招呼即上樓用功,我若早到,在朱老師下樓前,就站在後門看山坡秋林芒花,或和聞香回來膩在劉老師腳邊打轉的幾隻寵貓玩。
我第一本小說集《下雨天》承蒙老師作序,先生文章開頭提到這段師生緣說:「正毅尚在學校讀書時,便已嶄露頭角了。不一定是因世新離我家很近,抬腿就到,才走動那麼勤,還因他的小說可愛,他又是生來記者的料子,有些街溜子的愛東跑西跑,就常來我家,跟大夥兒一道聊小說,聊五四的和抗戰的文學。」我那時正在蒐集資料,準備研究中國在新聞事業經營上的特殊創發──報紙副刊。後來,在「世新編採學會」編印的《新聞學報》第四期,發表兩萬多字「我國報紙副刊的探討」,是我最早完成的論文。
弦主編聯合報副刊時,向我提到報紙副刊很值得研究,可我畢業就投入新聞工作,東奔西跑忙著採訪,每天撰稿數千字,稿件要求快速通順、曉暢易懂,文學創作則字字推敲,二者貌似而各異其趣,我未能繼續於文學深入鑽探,有負師長雅望,今仍引以為憾。
在服務報社二十五年後,我離開工作到交通大學高階管理研究課程充電,碩士畢業旅行首度踏訪西安、敦煌、烏魯木齊、吐魯番等「絲綢之路」名城,心情亢奮激動,以為離青海不遠,向南極目遠眺,盼清溫煦的西寧先生垂示,開我茅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