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暑消退,金風勁吹,明天又將迎到秋高氣爽的九九重陽。
重陽佳節,登高遠足,既能夠親近大自然,又對健體養生大有裨益,而歷代文人以重陽為題,吟詩作賦,抒情寄意,更具情趣。
最為膾炙人口的重陽登高詩,當推唐代王維的「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寥寥四句,寫盡異鄉遊子的思情;而一樣登高萬般情,劉禹錫的「世路山河險,君門煙霧深。年年上高處,未省不傷心」,則寫出了世路和仕途的艱險難測;盧照鄰的「九月九日眺山川,歸心歸望積風煙。他鄉共酌金花酒,萬里同悲鴻雁天」,也因重陽登高觸景生情,而抒發了他國破鄉遠之憂。
重陽日,也是秋菊花綻之令,確為金秋增添艷麗色彩,王勃的詠菊詩可謂獨占重陽:「九日重陽節,門門有菊花」;初唐王績見到菊花吐艷,醒悟到重陽節的來臨:「忽見黃花吐,方知素節回」;孟浩然的詠菊顯得悠閒自在:「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然而范成大的「世情兒女無高韻,只看重陽一日花」;白居易的「滿園花菊郁金黃,中有孤絲色白霜。還似今朝歌舞席,白頭翁入少年場」,詩行之間充溢重陽賞菊簪花的情思,及詩人的不老童心。
同是筆觸登高和賞菊,倘若生逢亂世又時運不濟、潦倒困苦或懷才不遇,未免發出悲秋的感嘆,可謂人因境變,詩因時異。杜牧的〈九日齊山登高〉用登高的快慰來排遣內心的苦悶:「塵世難逢開口笑,菊花須插滿頭歸。但將酩酊酬佳節,不用登臨恨落暉」;宋代女詞人李清照的〈醉花陰‧重陽〉用菊花比人之瘦,將自己孤獨悽清的心情,淋漓盡致地傾吐出來:「……佳節又重陽,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莫道不消魂,簾捲西風,人比黃花瘦。」
「糕」與「高」同音,古人俗信重陽吃糕能夠步步登高。唐代白居易詩「移座就菊叢,糕酒前羅列」;宋代劉筠詩:「歸去醵錢煩里社,買糕沽酒作重陽」,都寫到了重陽糕的節日地位;清代有一首以〈花糕〉為題的〈竹枝〉詞,也把當時人們吃糕過節的盛況生動地描繪了出來:「 中秋才過近重陽,又見花糕各處忙。麵夾雙層多棗粟,當筵題句傲劉郎。」
重陽節插茱萸之習流傳久遠,茱萸這味藥材引出文人憂喜迥異的不盡情思。歐陽詹:「泛菊聊斟酒,持萸懶插頭」;孟浩然:「茱萸正少佩,折取寄情親」;周賀:「雲木疏黃秋滿川,茱萸風裡一樽前」;杜甫:「明年此會知誰健,醉把茱萸仔細看。」詩人插佩茱萸真是各有情態。
北宋僧人惠洪的〈冷齋夜話〉,記敘了一則重陽詩趣事:一次,文人謝無逸向大詩人潘大臨求近作,潘答:「秋來景物件件是佳句,只可恨被俗氣所遮。昨日清臥,聽見攪林風雨聲,欣然起來在壁上題詩:『滿城風雨近重陽』,可剛寫了這句,忽催租吏至,敗我詩興。」
這就是有名的獨句詩——「滿城風雨近重陽」。潘死後,謝無逸用潘的首句寫詩悼念:「滿城風雨近重陽,無奈黃花惱意香。雪浪翻天迷赤壁,令人望憶潘大郎。」詩真意切,表達出作者重陽緬念故人的心情。
辛棄疾在任福州知州兼福建安撫使期間,也曾於重陽之日上萬象亭作了一首〈西江月〉,以表達自已憂國憂民心跡:「貪數明朝重九,不知過了中秋,人生能得幾多愁,只有黃花依舊。萬象亭中把酒,九仙閣上扶頭。城鴉啼罷醉方休,細雨斜風時候。」
現代詠重陽詩詞中,毛澤東的〈釆桑子‧重陽〉:「人生易老天難老,歲歲重陽。今又重陽。戰地黃花分外香。一年一度秋風勁,不似春光。勝似春光。寥廓江天萬里霜。」道出生命的哲理和大自然的規律,為重陽佳節添上了氣魄聯綿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