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的碩士論文是《台灣後設小說之研究》即將出版專書，邀我寫序。檢點資料，瞿然發現有使我驚異，會心的一項──羅蘭‧巴特（Roland Bomthes 1915-1980，法國文學理論大師）所提出文學創作中「讀本」與「寫本」之別。

一般文學創作的舊轍是：作者將既定的「情」、「理」通過人、事、物等題材傳達給讀者，真像是依照綱領編撰的國文教材，權威性地迫使讀者（有如學生）們接受。就教學言：這種單向，填鴨的方式早已有了改進。如在研究所課堂所施行的分組研討；由學生們自行設計搜材，分工發表。不但使得學習者能有參與，挑戰之感；亦且能使全班學子感覺到新鮮，充具活力；更好的是教師能收取教學輔成，吸收新知的大效。

既然教學可以如此更新，文學創作又為何不能？作者們能否揚棄舊習，自固有的格套中改進技法，設計邀請讀者們參與到作品中來：使他們超離原本捧讀、接受的位置，進一步能有參與創作、批評的成就感。果能做到這裡。閱讀功能已不僅是「讀萬卷書」的「他授」而將是如「行萬里路」一般的「自得」。這就是羅氏所創的「寫本」，效應之汪洋無際，自非「讀本」的一勺之水可比。

但理想高美而實施不易，羅蘭‧巴特指出的「寫本」高標，設計之難遠遠超過「讀本」。關鍵在如何使讀者們有參與的入口，進而延伸有自得的喜慰。新建的摩天大廈之高與重絕非茅屋原材所能改建，改進勢必非顛覆原有的結構不可。類同於後現代的解構雄力，後結構主義將小說中原有的「七實三虛」提升全為「虛擬」。

誠如王圻在《稗史彙編》中對羅貫中的讚美「惟虛故活耳」。就因不是寫實而是虛擬，所以開啟了讀者們廣大想像的通路。此外，它的時空指涉含糊籠統，表現的是一些繽紛而不相屬的線索，難以歸納整體性的理解，沒有結尾，加之以「謎」的線索的引領，在在都是為了邀讀者「你」加入的設計。

「後設」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中期出現，十稔之後已現疲態。但它是新的文學起點已屬不爭，衷心盼望在今後能再改進，蔚成為文學長河中新的主流。（本專欄每隔周三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