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終搞不清楚門的「推或拉」,有回呆立在門旁的我,認真的反省:為什麼會推拉不分,甚至習慣停駐在潔淨如水的玻璃前,等著門自動叮咚的敞開。但,往往也會出差錯,因為不是每家商店都是7-11。
平凡老百姓,一生中,進進出出無數的門。進,是一場喜樂宴飲迎接;出,迎向燈火闌珊,各自領受彼此的茫茫天涯,奔往不同的歸程。這是凡俗百姓的幸福,相互取暖飽食,談笑桑麻瑣事,但也有一種門是沾滿血腥,如唐太宗李世民的三兄弟那場「玄武門事變」,歷代金光閃閃的龍座,皆是用人頭鋪排,用鮮血粉飾,那樣的太平,背後是用血水澆灌而成的。
魚躍龍門,年輕時,意興奮發,期許自己凌雲直上,成為人中龍。年齡稍長,心智逐漸圓熟,環伺四周人與事,慢慢發現,所謂成為人中之龍鳳者,生活未必十全十美,也許有敗金的妻兒,也許超時的工作,讓他精神長期處於急躁中,身心的耗損,讓他錯失了享受生活的點滴美好。
魚真要躍入龍門嗎?如果我是魚,那龍門一躍,得拋棄那藍色海洋的悠遊,那龍門真的有魚要的自由、快樂、廣闊嗎?
「讓我多存一點錢,早一點退休,就可以環遊世界了。」
為什麼,每天推開你家的門後,經過巷道,那鄰家矮牆上紫色的牽牛花,你不曾看見呢?等車的站牌下,陽光在灰塵中,依然不損滅它的璀璨,那樣的明光,你卻從未凝望。再推開辦公室的門,那偶爾聽到的「早安」,你也只是勉強的應諾一聲,連笑都來不及綻放就坐在電腦前了。
每天我們漠然的開了一扇門又關上一扇門,像個行屍走肉的移動者,卻妄想著,要到美麗的遠方旅行。如果心是死的,眼是盲,你要帶什麼去旅行呢?
宋代的慧開禪師著有《無門關》一書,取唐代眾多禪師公案四十八則用偈頌加以評釋,讓後人有因緣理解禪法。禪宗的「無門」是解脫義,要我們空去思辯及計較,在無門處即有門可入,在別無階梯則可高升一步,那時,身心脫落,寸絲不留,誰又能關得住你呢?
找門路,找後門,這個門若是平時廣結善緣,你得入其門,也是心安理得,若名不符實,端靠關係靠攏,難保長治久安。人們費盡心思,為前途找門路,卻少人想為自己的心找出一條康莊大道。
慧開禪師當年苦參趙州禪師的「無」字話頭,六年未曾開悟。那六年,他的心苦苦的煎熬著,吞不下吐不出,他立下志願:「若稍睡眠,我身爛卻」的誓言。自此,他日日夜夜繫念那句「無」,六年後,終於開悟。
常有人問我:師父,開悟是什麼?這樣的問話,只能一默。不是故弄玄虛,而是我們連一日二日三日四日五日六日七日都不曾有過的求法心切,那裡有資格去問什麼是開悟?聖者所處的潔白的境界,絕非陷在沙塵四揚的我們可思議到的。
天天推門拉門,關門開門的我們,何妨轉身覓尋,那扇無門之門,究竟隱形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