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八六四年,曾國藩攻下太平天國首都天京後,世人都驚嘆晚清的那幫讀書人創造了奇蹟,讓一個將死的魚爛政權又獲得了一絲生的氣息。其實,中國歷史上的讀書人,從來都沒有離開過戰場,而且也一直不放棄以劍報效國家。
被中國人尊稱為「至聖先師,萬世師表」的孔子,有一尊長袖大衫,相貌藹然,而又身佩長劍的塑像。孔子思想的核心是「禮」與「仁」,但,孔子一生倡導「禮、樂、射、御、書、數」六藝,這也是當時立身處世的技藝,其中「射」就是指射箭技術。你想,在割據混亂的春秋時代,像孔子師徒那樣到處遊學行說,沒有兩下子也是難以成行的。所以說,孔子會點「武藝」,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春秋到戰國期間,出現了一批專門從事文化活動的士。他們來自社會各個角落,地位雖然不高,但很多是有學問有才能的讀書人,天文、曆算、地理,各懷其才,更還有政治、軍事方面的傑出人才,代表人物如孟子、墨子、莊子、荀子、韓非子等,被後世稱之為「先秦諸子」。
此外,還有商鞅、申不害、蘇秦、張儀等著名思想家、政治家、軍事家,他們各為其主出謀畫策,縱橫捭闔,折衝樽俎,一時之間人才璀璨,那群身兼文攻武略的書生,堪成當時局面的「國手」。沒有他們,戰國就不是歷史上的戰國了。
所以,古代書生可學習的範圍很廣,只要能用於當世、治國安邦,讀書人都可以學,這一學就是士人啦。法、墨、儒、兵、縱橫家、名家、農家、雜家……百家爭鳴,家家都出人才。春秋時「士」的社會職業多樣化,或為武士,或作卿大夫的邑宰、家臣之類,或者在天子、諸侯的宮廷和執政機構中擔任職事官。可見,當時的「士人」是可為文臣,也可以成為武士,才兼文武,就業範圍很廣,因時而定,因事而謀,基本不會失業。
秦末的項羽「少,學書不成,去學劍,又不成」(《史記‧項羽本紀》)。就是說,在兩千多年前,中國士人是要書劍兼學的,並且,項羽先生也是讀過書的,並非「不讀書」。
項羽選擇了「學萬人敵」的取霸之途,但他的骨子裡還是有些讀書人的氣概:看他臨死之前尚且弄了首柔腸寸斷的〈垓下歌〉:「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還有烏江自刎,不都是典型的書生意氣?
到了三國,那些馳騁疆場的將相很少不是讀書人。曹操、孫權、諸葛亮、周瑜、諸葛瑾、曹植、曹丕、司馬懿等等,讀書、打仗兩不誤,照如今流行說法,都可美其名曰「儒將」。可以說戰場上殺來殺去的大指揮官,多半是有文化的。曹操就是一邊打仗,一邊還寫詩、寫兵書。
其實在魏晉時期,還有兩位讀書人十分了得:一是「鍾會」,他書法精湛,作戰更神勇;另一是「衛瓘」,為人正派,學識淵深,智謀迭出,能不戰而屈人之兵,深得晉武帝讚賞。
當時的文臣與武將是沒有決然分界的,後來的王謝兩大家族,就既是讀書官宦世家,也是捍衛邊疆帶兵打仗的主將。
唐朝李白詩的字裡行間,俠義沛然、劍氣拂拂。此外,還有些被冠為「邊塞詩人」者,他們的志向意趣,就愈加昭彰了。譬如李益就是個典型的邊塞詩人,他在〈從軍詩序〉中說:「吾自兵間,故為文多軍旅之思。」可見,古代的書生在軍旅建功立業也是常事。
宋朝的范仲淹、辛棄疾、文天祥,既是有名的文人,也都帶兵打仗,尤其是范仲淹的仗打得好,打得西夏叛軍心驚膽寒,不敢侵犯邊境,稱他為「小范老子」。他們都道:「小范老子胸裡有幾萬甲兵哩」,而范公的學問更是淵博刻實,有《范文正公集》傳世,並為歷代所看重。
明末大將史可法,也出自一介書生,江山社稷危急存亡之時,一介文臣竟然也擔當起了抵御滿清之師的重任。
宋末文天祥,明季史可法,不同的朝代,一樣的遭遇,國家罹難,前程莫測,而書生卻毅然走上了戰爭前沿。這也許就是儒家對「士為知己者死」的最好詮釋。
於是,當曾國藩帶領一眾讀書人在戰場上鍥而不捨、屢敗屢戰、浴血拚殺,奇蹟般地獲得輝煌戰果時,讓大家刮目相看,稍讀中國歷史,對此也就不足為怪。
「知其不可而為之」,如此形容傳統意義上的書生士人,不乏對他們俠義節操的敬佩。
其實,某種意義上說,古代書生也是一種「俠士」,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鼓吹「仁義禮智信」,既有劍氣的孤寒,也有不屈的韌拔與擔當。「一時龍泉當空舞,七尺衣冠濟國需」,真正的書生,理當如此啊!
名句:「有書有劍有肝膽,亦狂亦俠亦溫文」,當可為古代書生作一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