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社工服務的類別裡,兒少保護的社工可以說是最危險、也最具挑戰性的一種,他們必須練就十八般武藝,逼著自己文武雙全。社工陳靜惠就曾被滿身是血的黑道家長威脅,持槍到家扶,揚言要帶走孩子;也有父親插把菜刀在牆上,不願意和社工妥協,後來情緒雖穩定,願意完成親職課程並嘗試擺脫法律監控,沒想到,莫名跑到前妻住處捉姦,當起蜘蛛人翻牆,卻摔成重傷而戲劇性結案。
面對不同的情況,社工要思考各種非正規的引導方式。有一回,遇上單親家庭手足暴力事件,媽媽離婚後帶著六個孩子生活,兄弟姐妹之間卻出現彼此施暴現象,小四的長女長期目睹暴力又被性侵,心理創傷嚴重;大妹逃學、二妹退化到會尿床、弟弟靠偷竊獲得成就感,媽媽也無法發揮母職功能。陳靜惠讓他們學會為施暴負責、安排警局學習之旅,用震撼教育教導孩子。她發現,兒保工作要結合不同體系,例如教育、司法、醫療協助,交叉運用,才能解決問題。
社工劉旻悅則曾被一名小六個案拿著刀子、極度怨恨的說:「走開,不要過來!都是妳害的!」
個案的媽媽是女工,爸爸賣水果,孩子連續五年被爸爸性侵,她怨恨為什麼妹妹沒有慘遭毒手,只有她一人必須面對不堪過往,平時會用頭撞牆、拿刀自殘,寄養父母安撫無效,才請社工緊急介入。一開始,孩子怪社工,將她偽裝五年、當作沒事發生的面具摘掉,逼她去面對不幸的事實。她在過程中出現失憶、語言退化的症狀,彷彿回到小二、尚未被性侵之前的模樣。「這個個案讓我發覺,社工很脆弱,老是懷疑自己做錯了嗎?」好在後來女孩康復了,能與人正常互動,也會思考該不該原諒父親。
用血淚換來經驗
案子總是困難又棘手,將割腕當有趣的孩子問:「我死了,妳會怎樣?」時,劉旻悅忍著心疼,回答孩子:「我只跟活人講話,不對骨灰罈講,如果妳選擇死亡,那是妳的選擇。」以專業而言,生死決定權在自己,如果社工能盡的義務已盡,案主仍要放棄自我,社工沒有權利、也無法阻止,不過,女孩發現自殘引不起社工注意,也放棄不玩了,從此活得好好,現在已是三個孩子的媽,時常會打電話問候社工老師。
兒保社工郭明珠,工作三十七年,社工一職已經深深融入生活,「放產假時,主管來電,說我的案主自殺了,要我回去上班,而案主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國二女孩,喜歡寫文章,字裡行間早已透露對媽媽辛勤養家的不捨,以及自己無能為力的憂慮,儘管平時孩子就有自殺朕兆,但社工實在無法全然掌控。」在遭遇這麼多突發狀況後,家扶也才有辦法為弱勢家庭提供人生風險預防管理的機制,催生兒童心理創傷復原服務的「彩虹屋」─後來在九二一和八八風災上提供許多協助,但「血淚換來的經驗,何等心酸!」如果國內的兒少保護機制再完善一點,那些孩子可以不必犧牲。
兒少保護社工還常被罵「變態」,家長認為自己只是對孩子「期望高一點,不算精神虐待」,藐視社工;在遭遇不理性攻擊時,請警察協助處理,警察反而不願意出面,他們說:「我們也會怕啊!」多數安排寄養的社工,甚至有手機焦慮症,固定開機,擺在枕頭旁,隨時待命。
即使只是協調家長上親職教育課程的行政類兒保社工,都不如表面認知的簡單,社工周虹君說,家訪時要觀察案主的家庭需求,例如帶便當救濟,化解心防,帶他們上課,協助解決健保問題,上課後觀察到照顧小嬰兒的觀念不對,再安排補強育兒實務,發現夫妻溝通不順利,則把婚姻諮商也放進課程,雖然問題沒法徹底解決,但整體家庭有改善,是兒保社工最大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