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左岸--想念爸爸的好

李碧華 |2006.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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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將度過第一個沒有父親的父親節,我儘量安定思緒,好讓這個下午不致因「子欲養而親不待」的自責,叫我黯然神傷。明知在這段孤單的時日裏,許久不曾聽到胡琴聲,只要弦音在耳際一響,就忍不住心酸淚流,尤其昨晚音樂會上的這首「蘇武,牧羊北海邊,雪地又冰天,羈留十九年酘酘」的「蘇武牧羊」,惹得我失態的跑出觀眾席,宣洩內心排山倒海而來的思念……久久不能自己。

但此刻,我在燈下打開書本,竟反其道的蓄意去尋找大漠黃沙,及和蘇武有關的文字,彷彿唯有如此,才能減低一年來漂泊無依的思父情懷。

那些時日,爸爸多半在黃昏時分獨自坐在廊下拉琴自娛,背影幽遠而蒼涼,我總駐足聽完後,輕喚一聲,爸爸,爸爸……他慢慢轉過身來咧嘴一笑,很開心女兒做了他的聽眾。

回想身為李家第六個女兒這幾十年,始終希望得到爸爸溫厚的遺傳,只可惜生性像匹野馬,自己也束縛不了自己,周身充滿聰明反被聰明誤的媽媽的影子,爸爸的優點一項也未曾發揚光大。那勤練毛筆的寧靜,拉胡琴的陶醉及一生不求名利的淡泊,都與我顯現於外的粗陋相去甚遠。
 
記憶中,爸爸未曾對兒女有過一絲一毫要求,即便十年中生下的七個孩子,在同一時間裏準備開學,開口跟他要學費,急得他滿臉漲紅、滿頭大汗,也不曾有過任何粗聲粗氣的埋怨,他只用濃濃的廣東腔低嘆:「養大孩子,要像一條牛……。」

好不容易,我們一個個長大成人,也來不及回報反哺之恩,就各自飛去尋找更高更遠的天空,雖名為個個成材又成器,揚顯了父親教育的成就,但在孝親這方面卻相對的沒有太大的成績。

我們和父親關係始終不親近,致使他生命最後的三分之一,必需仰賴胡琴聲尋得慰藉,現在自責起來,怎敢放聲痛哭鏞
 
爸爸如今到天上去了,不知是否聽見我在胡琴的迴音中,發出聲聲的呼喚,爸爸,在父親節的今日,女兒是這般、這般的思念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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