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在離鄉前還有能力偷偷返到出生地憑弔,以訣別的心情,再看一眼仇家的兒子。心愛的人將離去,妳猶仍眷戀不捨,姊姊說妳總是瞻前顧後。
離開只是離開妳熟悉的身外,但離開卻離不掉妳心的思念。
很多年後,妳看見父親死亡的照片,收到父親遺言:一切勢將要灰飛煙滅,擲於荒野;唯一的例外是,掬一把骨灰,遞給我的愛菲亞與藍曦,要親手把信件和我的骨灰交給她們,一絲一些都好,就是交給她們,她們就知道父親不是無情人。「交給她們!」父親嚥下這句話時,氣已斷了,聽說眼睛還睜睜地亮亮,「交給她們!」這句話就像是一個有如「阿彌陀佛」般之同等重要的臨終偈語。
妳父親年輕的再婚妻子玲芬,在父親的喪事結束後,突然把所有高跟鞋的鞋跟都敲斷,她在夜裡發出尖叫,把敲斷的鞋跟發狠地往牆上丟,「你就這樣離去,你了解我這幾年又是怎麼過的嗎?」這真是宿命且愚蠢的折磨。她好似把她一生的無名火燃盡,也把顛狂全給瀉盡了般。她丟完鞋跟後,她呆坐了一晌。然後緩緩起身到浴室,在鏡子前卸著彩粧。溶解的油在她的臉上擴散,油料和著顏彩,朵朵開向一個迷魅的後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