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隻缺了一角的碗來掏麵粉,外婆每年都幫我們做簡易漿糊,把麵粉薄薄灑進鍋裡,再加點水煮開。剪紙則由二哥操刀,黑麻麻的報紙,找不到半點顏色,塗上漿糊後包住鐵絲,裡頭再放隻小蠟燭,我們的元宵節小燈籠一向如此自製。
鞭炮響過半個月,舊時代的小朋友提起小燈上街鬧元宵,好似擁有一個私物般,神氣的提在手上,有點東倒西歪,風吹過來,蠟燭熄了倒還好,最怕是燈籠一不留神著了火,大人叫,小孩哭……為過年製造另一種喧嚷。
紙糊的燈籠與風箏陪著四年級生度過物資匱乏的年代,讓孩提驚嘆於大人的DIY本領。殊不知那是不得不靠雙手萬能的人生際遇,造就了凡事不假外求的必要,化笨拙為巧妙。
時光流轉,雜貨店的七彩燈籠取代了自製,節慶的光影在黑夜中閃動,相熟的童年玩伴街頭相遇,有的靦腆一笑,有的頑皮做鬼臉,大家彷彿都知道,這是年節的收尾,匆匆的,一年又這樣過去了。
逐漸的,手提小燈籠消失,城市開始舉辦大型燈會,一望無盡的廣場前,各種民俗傳說透過燈影無聲來告訴我們那過去承載的輝煌。炫麗多彩,卻也流於俗豔,顏色雜多,也成為眼花撩亂的負擔,但圖個熱鬧去人擠人,又應該是年度必要的朝聖。
台北燈會縮小規模後,移往國父紀念館張燈結彩,就地利之便,數度擠在人潮中看花燈,想像著自己是平常不出門的古代閨秀,逢到元宵,才和「ㄚ環」一塊挽手壓馬路,無處不是新鮮,一枝糖葫蘆就叫人高興大半天。
古今趣味的不同,就在「新鮮」二字,科技讓我們進入日新月異的便利,相對的,也讓新鮮感變得稀有,走在元宵燈會裡,舉目皆是舊貌,愈來愈難變出花樣。
鬧元宵,鬧出了時光的悠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