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就是一個缺乏方向感的路痴，加上容易焦慮，讓我常常陷入緊張。我在這棟被列為古蹟的大醫院的二樓迴廊滿頭大汗的鑽來鑽去，手中捏著幾張醫院的檢驗單，就是找不到上面寫的「視野檢查室」。我問了幾個護士和義工，她們都是用手指一指說：「從這邊走，往那邊去，有個樓梯，往那個方向去。」

我不敢再多問，像隻白老鼠一樣繞著走廊轉圈圈，竄來竄去的，終於又遇到了一個護士，我厚著臉皮又再問了一次。她邊往前走邊說說：「你跟我走。」我滿心歡喜的連聲說「是。是。謝謝。謝謝。」走了長長的一段長廊後停下來，她同樣的也指了指前方說：「從這邊走，往那邊去，有個藥局，旁邊有個樓梯，走下去，往神經科的方向。」這次她多說了幾個關鍵字，我終於找到了。因為她願意多說幾個字，雖然是戴著口罩，我還是覺得這個護士非常美麗。

坐在視野室的技術員也戴著口罩，我無法判斷她是不是很美麗。她像老師質問班長的口氣說：「你為什麼遲到那麼久啊？你是一號呢。一號遲到，別人怎麼辦

？」我連忙低頭賠不是說：「對不起。對不起。我找不到教室，不，不是教室，是視野檢查室。」老師接著說：「二號也遲到了，所以你要快一點。把書包和外套放下，動作要快。」老師給了我一本書，但是拿反了，我很乖，自動將書扶正。老師一把將書搶過來：「我是故意拿反的。」我知道我是假會。老師很快的給我戴上有度數的單片眼睛，指著上面幾個很小的「C」，他也很配合的用手指指著上下左右說：「這裡。那裡。這裡。那裡。」

我跟著老師小跑步到裡面放有一台電腦視野儀的房間。老師催促著我說：「很好。動作要快。對。快。」老師給我戴上了一個海盜的單眼罩，要我開始做視野檢查：「眼睛要盯著中間的綠點看，不要四處去搜尋其他光點。眼球不要亂動。好，開始。」老師交待我考試不能做弊，她不知道，我從小最怕考試。

視野裡的小星星開始鬼鬼祟祟的從四面八方冒出來了，忽明忽暗忽大忽小，我像玩著電動玩具一樣按著鈕射擊小星星，我滿頭都是汗水，我看到了很多很多的小星星同時出現，像夜空中的星光燦爛，我知道，我已經兩眼冒金星，此刻的我，早就眼花撩亂了。

「同學，你以為你在打電動啊

？亂七八糟。」老師溫柔的笑起來，大概覺得這個初老男人怎麼像個小孩子一樣過動，而且很乖很怕老師，最聽老師的話。他從小都是模範生。

（本專欄每周一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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