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好幾天，都是一大早就傳來用擴音機誦經的聲音，讓人想多睡一會兒都困難。

誦經的處所到底是哪一家，我並不清楚，只約莫知道方位，也明白是有人家裡做喪事，而且排場顯然不小。

那天，因有事走後面一條街，才發現做喪事的原來是後面住的一戶人家；只見街邊整條巷子都堵住了，花圈排得滿滿的，搭起的棚帳更占據了幾乎整條巷子，主人家並且在巷口不遠處立了個牌子：「家有喪事，請繞道而行」。

我已經轉進那條巷子了，這下不得不把車子倒出，繞到旁邊另一條較遠的路。心想：像我這樣的人一定不少吧。

到底是哪位老人家過世了呢？說實話我不好奇，可是，這樣大的排場，這樣的連續喧鬧，卻讓人不免聯想：該是什麼大人物吧？要不，喪家一定是個大家族；否則哪需要這樣呢？

回到家，和母親聊天，忍不住和她開起玩笑：「媽，以後您走了，我們要不要也像這樣辦？」母親當然知道我指的是什麼，馬上明確地告訴我：「我可不需要，走都走了，你們辦得再熱鬧，我也看不到，何必這麼勞民傷財呢？」

「媽，您可以在天上看啊！萬一辦得太寒酸，說不定您看了不滿意又回頭來找我們算帳呢。」我繼續嘻皮笑臉做老萊子。

母親聽了笑了起來。收起笑容，正色地對我說：「我這輩子過得也算不錯，前半生雖然辛苦，老了倒是好；身體還算不壞，兒女們也沒一個讓我操心的，這就很夠了，哪還需要什麼多風光的葬禮啊！」說完，她又補了一句：「葬禮風光，那是辦給活人看的，不是給過世的人看的。」

說得是；為了我們幾個兄弟姊妹，媽媽這輩子真的是非常辛苦，好容易我們都大了，自己也退休了，才終於開始享受起她的老年生活。這幾年，住在國外的弟弟妹妹開始定期回國，我們一起陪母親四處走走玩玩，平時，又有我跟她住在一起可以就近照顧，在她的同輩朋友中，母親還真是過得讓人羨慕呢。

停了一會兒，母親突然嘀咕：「為什麼那家人要用擴音器誦經啊？這不是為過世的人超度嗎？這麼吵，只怕躺在棺木裡的人也受不了。」

（本專欄每周二見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