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菜市場買菜,見竹筐裡擺放著許多青嫩的葉兒,散發著誘人的馨香———這不是香椿頭嗎?原來鄉下的椿樹又已發芽了。
買下一把香椿頭,心裡卻在感慨,久居城市,豈止是對季節的變幻麻木,就是那濃濃的鄉情,也在喧囂的生活裡淡遠了。
對香椿有著一份特殊的情感。
即便是在鄉下,香椿樹也是不多見的。記得小時,村前屋後,多的是一種不能吃的椿樹,俗稱「臭椿」,樹上爬著一些扁扁的小蟲,身上散發著一股騷臭味。能吃的「香椿」,村中只有兩棵,一棵在一遠房堂叔的院子裡,一棵就在我家的屋前。
香椿樹難成料,那時又不作興買賣,鄉下便沒人去栽種,完全是自生。因堂叔院子裡的那棵看得緊,每當杏花凋謝,香椿發芽,嫩黃的芽葉生滿枝頭的時候,就有村人到我家的屋前採摘,嘗個新鮮。與和善的母親打聲招呼,或攀爬、或勾拽,就將一把青嫩嫩的椿芽兒採了去。有客氣的,來時還會帶上兩三個雞蛋什麼的。
香椿頭可以涼拌著吃,也可以醃了曬乾後存放。最常見的吃法是炒雞蛋。那時候鄉下都燒柴草,灶台上的鍋很大,每當母親用香椿頭炒雞蛋時,一屋子都飄蕩著馨人的芳香。直到現在,每當吃到香椿頭炒蛋這道菜,眼前總浮現母親在灶台前的那片氤氳裡,揮動鍋鏟的身影。
遠離故鄉,在城裡生活了幾十年。椿樹發芽的日子,偶遇鄉鄰進城帶來幾把香香的葉兒,總感覺比菜市場、超市裡買的香郁,是那葉芽兒裡飽含著濃濃的鄉情吧?
一個春日去鄉下,親戚家的院子裡有一棵高大的香椿樹,下面的葉芽採光了,上面卻是一片嫩綠。問怎麼不摘了,說是太高了,再說現在吃得東西太多,也不稀罕了。我立即脫了外套,用小時候鍛煉出來還沒忘卻的爬樹本領攀了上去。不一會兒,小院子裡便落滿了香椿芽兒。回家後,我依照母親的做法,用鹽醃了,卻不曬,用大玻璃瓶裝了放在冰箱裡。那個春天的芳香,陪我淺酌慢飲了漫長的時光。
記憶最深的是在北京流浪的那個春天。在深深體會了打拚的艱難及生活的困苦,經歷了人世的冷暖和友情的淡漠後,一個中午,我疲憊地落腳在路邊的一家小飯館。香椿頭炒蛋———貼在牆上的菜譜,一下子就勾住了我的眼睛。等一盤熱氣騰騰的香椿頭炒蛋擺在我的面前時,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我想起了灶台前那片氤氳裡母親的身影,想到了故鄉……
年年春天,年年香椿發芽,讓我把親情與鄉情的芳香和溫馨一直品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