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歲癌症末期的老伯阿顯，病危住院在加護病房，當他意識還清楚的時候，曾經親自簽下「不施行心肺復甦術意願書」，其中包括不插氣管內管，以及不使用強心劑等等。

安寧療護護理師阿鴻來會診時，長年住在海外、阿顯的小兒子約翰，大聲地跟其他家人說：

「老爸都已經插上氣管內管了，當然要繼續救到底。」

「可是，爸爸以前曾經再三交代過，疾病到了末期，他選擇有尊嚴的走，不要再被『拖命』、被折磨。」小女兒說完後，大女兒也說：

「對，爸說過，他寧願積極的走完生命的盡頭，也不要被消極的做一些無謂的醫治。」

「插管、急救跟給強心劑，怎麼會是消極的呢？」小兒子大聲問。

「爸說，他看過許多他的老朋友臨終時，被這些醫療拖了一些日子；有的拖了幾天，有的拖了幾個星期，有的拖幾個月，但是，都被插著管子跟尿管，雙手雙腳還要被束縛著（綁著），真的很可憐，活得很苦，最重要的是，結果還是一樣。」大女兒說。

「而且最後死得很沒有尊嚴。」小女兒說。

「妳們講那麼多，那現代醫療又要幹什麼？」阿顯最疼愛的小兒子更大聲、火氣更大地說。

「你一定很想運用所有的現代科技，盡全力搶救爸爸……。」阿鴻同感小兒子想做一切努力的心意。

小兒子聽完後，默默不語但眼眶泛紅…。

「……」

全家沉默一陣子後，大兒子阿成說：

「唉，快要過舊曆年了，我看先讓爸爸拖過這個年再說吧。」

兩個星期後，護理師阿鴻放完年假，看到阿顯依舊在，就再去加護病房探視阿顯。

「我要再回美國辦一些事情，至少撐到我回來再說吧。」小兒子不耐煩地說。

阿鴻耐心的跟小兒子解說安寧緩和醫療條例，並說阿顯可以撤除呼吸器，因為他在清醒的時候，曾經表明過，也曾簽下過「不施行心肺復甦術意願書」。

「其實你們可以積極的為爸爸，免除一些讓他受苦的消極延命措施……。」

「不幫他救到底，才是消極。」小兒子大聲地回答。

「哥，醫師說爸爸的疾病已經是末期，近期內死亡已經不可避免；那些我們自以為是的積極醫療行為，會不會變成讓爸爸受苦的『消極醫療』行為呢？」小女兒說。（待續）

（作者為中山醫院緩和病房主任 周希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