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姊姊的寶貝大女兒小貞生小孩而進產房，是此生唯一的一次經驗。同房的三個孕婦，此起彼落的在比大聲，小貞的丈夫阿牛俯下頭和她說話，聲音非常輕、非常低：「不痛，不痛，一下子就好了……。」

木訥的人，居然不顧一大堆人圍觀，眼裏只有妻子為他承受的痛。

因為孕婦是躺在床上，她們的丈夫需要彎著腰、低著頭才能把話傳進妻子的耳內，夫妻的兩張臉因此靠得非常近。我一張床、一張床的看過去，那些男人的表情無不充滿了憐惜、焦急與感激，那一刻的愛是真的，真的擔心妻子受苦，真的感激妻子為他傳宗接代。

每對生過孩子的夫妻都曾經享有這一刻的貼近吧！心是近的，臉是近的，小生命誕生時的「哇！哇！」聲，讓兩個人腦中同時過濾了所有的不協調，只單單看著眼前的愛的結晶而得意非凡。

只可惜，當時光飛逝、歲月流動，生活變得粗糙了，愛情變得淡薄了，男人有了往外發展的念頭，女人也開始蠢蠢欲動，必定是不經意的把「心最近」的那一刻拋了吧？

為什麼會忍心拋掉呢？是因為感性的能量不足，不習慣收藏美好的及令人感動的記憶嗎？如果腦子已設定儲存，隨時把曾經在孕婦耳邊的輕言細語，拿出來反芻一下，感情豈會輕易走調？

當然，人會變，環境也會變，即使腦中浮起那溫柔的一刻，有時候往往也無法彌補在婚姻裏發生錯誤。丈夫有失忠貞，妻子也和婆婆有了不該的衝突……，繁文瑣務推不開，到這時候，即使拿出當時的錄音及錄影來重溫舊夢，也無濟於事。因為，當良善本性已變壞，本質已變樣，愛情的力量有限，根本無法拯救眼前的摧毀。一旦往事已如煙，不如讓它消逝，刻意去追，是追不回的。

我站在醫院的黃昏長廊下，聽著嬰兒的「哇！哇！」哭叫。決定往後一但和任何人意見相左，都要輕輕的、輕輕的溝通，不要驚嚇人，如同丈夫對產後妻子的百般憐愛，也和嬰兒的高歌遠遠拉成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