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慧開法師（佛光山副住持、南華大學專任教授）

有關「自然死」的基礎心理建設 （續）

下文所揭示的這些指南，大家在了解其內涵與進一步實際運用的同時，務必要記得，其中所講述的內容，並不是絕對的標準或是固定的公式，而是非常有彈性與變化的生命情境。我們每一個人在臨終往生之際，身心都必然會出現各種輕重程度不等的轉換與變化，而且這些變化的現象、徵兆與症狀，除了有共通性與普遍性之外，同時也會有相當程度的獨特性與個別差異，也就是說會因人而異。客觀而言，我們每一個人都會以自己的獨特方式告別世間，就像是我們活在世間的時候，也都是以各自獨特的方式度過一生。

下文中所敘述的那些現象，有些人可能都會出現，有些人可能某些部分會出現，其他一些部分不會出現，情況不一而足。此外，有些人可能要花上幾個月時間才會告別世間，有些人可能要幾個星期或幾天，也有些人很快，只需要幾個小時甚至於幾分鐘就走了。

雖然如此，我們仍然可以經由臨床經驗與實地觀察，進而歸納、整理出一套臨終身心變化的通則與常模，有助於我們在面對與照顧親人臨終之際，得以實際地觀察、認知與了解末期生命身心變化的現象與進程，而得以適當、正確地因應與處理。

值得慶幸的是，這些臨終身心變化的現象，只要我們真心誠意接受「自然死」的來臨，其實是可以很明顯地觀察得到的，而得以及早準備與適當因應，讓親人能夠善終與如願往生。然而遺憾的是，由於絕大多數人對於「自然死」的無知與心理排斥，對於這些臨終現象的出現，往往無視、忽視、漠視或視而不見，以至於錯失臨終關懷與適當因應的寶貴時機，乃至做出錯誤的判斷與處置，甚至讓親人遭受不當的醫療干預及摧殘，最後導致親人不僅僅是不得善終，而且是痛苦地死亡。在親人往生之後，才事後追悔，遺憾終生。

俗話說：「千金難買早知道，萬金難買後悔藥。」以下所述，就是「千金難買」的「早知道」，以及「萬金難買」而可以「預防後悔」的藥，大家可「千萬不要等閒視之」，而要牢記在心！

臨終之際身心變化的歷程

以下會將「臨終之際身心變化的歷程」，按照時間的進程逐項說明，並且提出因應之方。但是我要特別強調，以下所談的內容，主要是針對「自然死」，也就是指「自然老化、自然死亡」的「自然謝幕」歷程，不包括「拖過人生的賞味期」，而已經全然陷入「老年痴呆、失智」，或者因為急救、插管、氣切等不當醫療干預，而已經「變成生命的延畢生」……等等困境。

如果我們將臨終往生之際身心變化的情況放入一個時間表的話，那麼可以說是一個非常有彈性的時間表。客觀而言，從「自然臨終」的現象出現，直至「實際死亡」發生之前的身心變化歷程，通常會在「實際捨報（斷氣）」之前的一到三個月開始，而實際最後階段的「臨終過程」（dying process）會在「最終捨報」之前的兩周內開始。

其實，任何人只要沒有痴呆、失智，到了生命的末期階段，他的身心必然會有「大限將至」的感覺，然後在他心中會確實知道自己的「時間快到了」，這一種「預知時至」的能力，其實是我們天賦的本能。而且還不限於人類，大家養的寵物──貓咪、狗狗，乃至森林中的大象，都可以預知時至，當然前提是沒有痴呆、失智。可惜的是，這樣的理解很少能與大眾分享，所以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

【慧開按：有關「預知時至」的討論，請參閱《生命是一種連續函數》一書，頁一七八至一八九，〈我們能不能預知自己的死亡？〉一文。】

自然往生（捨報）之前的一個月至三個月

一、退隱 （Withdrawal）

一個人如果有幸經歷「自然死」的話，在他自然往生（捨報）之前的一個月至三個月，開始會有「我要走了」的感覺，隨著這種感覺與認知變得愈來愈明顯真切，第一個出現的徵兆與現象就是「退隱（Withdrawal）」。一個人會開始從他周圍的世界開始退隱，這也是「分離」與「告別」的開始，首先是從世界退隱，不再對新聞、報紙或電視……等感興趣了。

我的母親就是一個實例，她在生前是非常關心國家大事乃至世界局勢的，每天都會看電視新聞報導，而且還很有自己的立場與見解，但是在往生前六個月，就開始對電視不感興趣而逐漸少看，到後來就完全不看電視了。

也有些人可能會從人群退隱，不再和鄰居互動往來，接著是自己的兒女、孫兒、孫女……等等，最後甚至於可能和最親愛或最親近的人都沒有互動。（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