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歸靜

我是貓。我最擅長的一件事，是用鼻子感知世界。對我來說，氣味裡藏著時間，也藏著愛與記憶。有一抹氣味，已經很久沒有重新翻出來聞一聞了。

算不出有多久沒見到阿嬤。以往，每年，她總會來家裡幾趟，特地看看我們幾隻貓。

她身上有一種香皂混著SK─II面霜的香味，雙手則隱隱約約帶著淡淡的、拜拜後殘留的煙火味；每回她走進家門，屬於她的、熟悉的味道，格外能安定我們仨貓跑跳後的起伏不定的心跳速度，更重要是，還帶著我最期待的祝福。

阿嬤行動不是那麼敏捷，她筋骨不大好，都要貓奴抱住我們，她才能撫摩我們柔軟的毛，然後，溫柔地用紅線把紅包繫在我脖子上，一邊說：「貓咪，這是你的紅包喔。」是阿嬤給我們的祝福，她那握著紅包的手，那幫我們打結的手勢，環繞著我們的脖子，就像擁抱。

可是現在，那氣味不復出現，因為阿嬤已經不再來，空氣裡缺少那股熟悉的溫暖香氣，像冬日的風悄悄穿過房間──帶走了笑聲，也帶走了我們曾經以為永遠不會變的安心。

貓奴告訴我，阿嬤已經不太認得他們，自然也不會記得我們這些貓兒。但看到我的影片，她每每笑說：「貓咪好可愛。」我挺得意，還能帶給阿嬤歡笑，儘管貓奴轉述的語氣透著幾許不捨……我用額頭推著貓奴的手，想告訴他：我還記得，我聞得到過去。我記得阿嬤的味道、記得紅包的溫度，也記得那分被愛抱住的感覺。

氣味比眼睛更真實，它能承載溫度，也能保存愛。我閉上眼睛，嗅著空氣裡微弱的痕跡──那是阿嬤曾經的味道，也是我們共同守著的回憶。時間帶走人，也帶走紅包，但帶不走愛。每一次嗅到那一點點的影子，就像重新被擁抱；像回到那個充滿笑聲與香氣的家。

我是貓。我用鼻子記住每一個氣味，也用氣味懷念曾經擁有過的溫暖，感受愛的存在。阿嬤的氣味，是三百六十度的擁抱，緊緊的抱住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