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醉意兒

家裡的冷水管堵了很久了，只有熱水能流出，每一次洗澡，我都得用臉盆接著燙手的熱水，再一瓢一瓢調和著冷水，用最原始的方式洗去身上的疲憊。這樣的日子，一晃就是一年多。

找過一次水電工，但修修補補之後依舊無效，我便擱置了下來。畢竟這房子是租的，也說不準會住到什麼時候，一如生活中太多不確定的事，一念間便選擇了妥協與忽略。人啊，有時候不是不想改變，只是心裡早已默默接受了「將就過活」，甚至還自圓其說地美化為「懂得放下」。

直到某個悶熱午後，洗臉時看到水龍頭邊冒出的熱氣與滴滴答答的水聲，我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衝動──「要不，就修了它吧。」我跟美容師聊起這件事，她說剛好認識一位老水電師傅，手藝不錯，隔日午後，水電工真的來了。他蹲在地上，安靜地拆開水管，再熟練地拿出細長的管刷，一次次穿入那窄小的銅管深處，抽出堆積許久的沙泥、鏽斑與雜質。水管終於在某一瞬間恢復暢通，如同一條被打開的靈脈，從我耳邊沖刷而過。

水管終於恢復暢通，那一刻，我竟有些溼了眼眶。不是為了洗澡終於不必再將就，而是為了那份「終於處理」的決心。彷彿心底某個長久沉睡的自己，被這一股清流喚醒了。這堵住的不只是水管，也許是心事，也許是情緒，也許是那些日復一日壓抑著、吞下去不說的話。

我們總在忙碌中忽略自己，以為有些問題忍一忍就會過去，但久而久之，堆沙成山，就堵死出口了，直到某天，我們終於被壓得喘不過氣，才驚覺那些「小問題」，早已讓我們逐漸失去了生活的熱度與自我。

這一回，水管終於通了。我突然覺得，自己也許也能慢慢「通」了。

生活其實就像水流一樣，該釋放時得釋放，該清理時別逃避。再堅固的銅管，也經不起長年堆積；再強悍的心，也承受不了一再被忽視，與其日後手忙腳亂，不如在某個午後，靜下心來，一點一滴地修補。我希望自己能像那條通了的水管一樣，歷經久堵，終能重啟流動；歷經鬱悶，終能重見澄澈。

謝謝那位師傅，更謝謝那天願意對自己說一句：「夠了，我該為自己做點什麼」的我。通了的不只是水，還有一個曾經把委屈都藏進熱水盆裡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