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丁綉慧
那年的七月盛夏,日日體感溫度逼近四十度,讓人熱到連求生意志都似冰塊般快速融化,仍然還記得外公離開前一天晚上,看來精神不錯,阿姨也替他找了安養院,後來才知道是迴光返照。
外公出生於民國十六年,八十多歲時身體依然硬朗,天天早上不到七時,就會穿著整齊的合身襯衫、寬版西裝褲、雨鞋,騎著比他還要重的舊式鐵馬出門,花二、三個小時來回老家種絲瓜、冬瓜、月桃葉,到了端午節前夕,他總會耗上半天再騎著車,將收集好幾天的裝罐絲瓜水、肥美甜潤的絲瓜、豐碩的大冬瓜和成捆的半風乾月桃葉……,分批載送到出嫁多年的女兒家,是不擅言詞的父親對女兒、外公對孫女的滿滿關懷。
他也常在陽台、頂樓待上半天,為沙漠玫瑰、蝴蝶蘭、風雨蘭各式盆栽除草、施肥,整個下午則是報紙、廣播電台的相伴時光,每回去看他,就會被催促要快回家,努力為自己的前途打拚,買了他愛吃的各式紅豆甜點,他總像個孩子笑開懷後,就開始叨念著太浪費錢。
九十二歲那年的一次小感冒,外公併發肺炎後往返醫院和家裡,心智能力加速退化,後來像個小小孩包著尿布,生活起居再也無法自理,他的世界只剩下一張床,以前那個可愛質樸實在的外公,逐漸被病痛吞噬了。
外公的節儉好習慣、樸實簡約的價值觀,不知不覺地、留下來陪著我,默默地度過往後生活中的挫折沮喪和徬徨失落,一如庭院裡的風雨蘭,總會在風狂雨驟後的清風拂面時刻,悄然盛放、搖曳生姿,美好從容。